章二十九 大隱(第4/6頁)

看著空蕩蕩的內堂,李安才算平靜下來。他坐定不動,整間內堂死一般的寂靜。

猛然間嘩啦啦一聲響,李安已將整張桌幾連同上面的飯菜一把掀翻!

一個內侍官正低頭小跑著進了內堂,一擡頭就見一條大魚迎面飛來,嚇得一個虎撲伏在地上,口中連稱:“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李安定睛一看,見是內通外傳的內侍官,沉聲喝道:“何事?”

“門外有一名為紀若塵之人求見王爺。”內侍官戰戰兢兢地道。

李安全身一震,失聲道:“什麽!”

他立刻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鎮定下來,道:“吩咐他玉鳴殿等候。殿兩側排刀斧手,速請薈苑諸供奉殿後簾內就座。”

玉鳴殿殿高三丈,闊而深。其上碧瓦流彩,飛檐點金,殿周則以白玉回廊繞之,真個是富麗非凡,煌煌灼灼。其內也是梁柱塗朱,四壁繪彩,堂皇之極。

長殿盡頭乃是李安之高座,座背以黑為底,暗金描花。長殿另一頭孤零零地擺著一張椅子,紀若塵正襟端坐,雙眼低垂,似入定神遊去了。

殿中陰風陣陣,除了載來陣陣殺氣,還送來隱約的話聲。

“師叔,他全身上下看不到元氣外露,難道是修入那個什麽太聖境了?”

“胡說!他才多大年紀,能修入太聖之境?年輕人不懂就不要亂說!”

“那他為何不懼?”

“……道德宗人,大多傲慢若此。”

紀若塵只是靜靜坐著,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幹。

不知不覺間,已是一個時辰過去。

玉鳴殿兩邊廊下不時會響起鎧甲碰撞聲,這些重甲刀斧手雖是精銳,然而在緊張中立了一個時辰,人人都是呼吸粗重,不由自主地有些搖晃。

殿盡頭的厚簾後,也時時有靈氣波動。十余修道之士雖然看不起紀若塵的道行,但道德宗盛名在外,誰都怕紀若塵驟然暴起發難。真要動起手來,他們也勢必不敢傷了紀若塵的性命。畢竟,他們這些出身小門小派之人,又哪敢冒著滅門滅派的危險與道德宗為敵?

可誰知紀若塵自入殿坐定後,就如一尊石雕般,忽然失去了全身的生氣。若單憑靈覺感應,只會覺得坐在那裏的是一具死屍。且一眾修道人明明看見紀若塵全身真元都處於寂滅不波之態,就算要突然動手也不可能,但不知為何,每個人都下意識地越來越緊張,就如他真元已聚至巔峰,就要發出驚天一擊一般。

眾人就這樣忐忑不安地等著隨時可能到來的一擊,惶惶然若受驚之兔,片刻也不敢放松。雖說以紀若塵的道行絕不可能會是這許多人的敵手,但眾人就是不敢放松心神。一個時辰過去,數名道行淺些的修道者竟已汗透重衣。

而紀若塵依然定如泥木偶像,未有分毫變化,似是要永無休止地坐下去。

寂靜,靜得讓人發瘋。

呼的一聲,殿後一名修道者沒有控制住手中的咒符,猛然燃起一團藍火。旁邊一名修者見了,立刻從口中吹出一縷寒氣,將那藍火撲滅,方不致使咒符反噬。一眾修道者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面有駭色。只有極邊上立著的數名修道者若無其事,但望向中央這群人的目光中多少都帶了些鄙夷。

啪啪啪!殿外忽然響起一陣掌聲,然後絲竹響起,李安在一眾內侍宮女的簇擁下走入玉鳴殿,坐在了中央高座上。

“少仙果然定力過人,本王佩服!不知少仙此次重返洛陽所為何事?該不會是為了那晚不辭而別之舉吧?哈哈!哈哈……”

見紀若塵全無動靜,李安的大笑聲漸漸地弱了下去。

紀若塵雙眼徐開,一雙深不見底的瞳望向了李安,淡淡一笑。

李安的笑聲忽然啞了!

他只覺眼前一片昏黑,如身處曠野,一片蒼茫中面前隱現一座巍巍孤絕斜峰,似是隨時都會當頭壓下,將他立時壓成齏粉!

李安一時間已不能呼吸!他不得不以手扼喉,極力呼吸,卻吸不到一口空氣!就在他滿面青紫之時,殿中忽又轉成一片清明,荒野孤峰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李安復又能視物。他這才看見左右有數名修道者奔來,想是已發覺了他狀況有異,只是他們發現得實在是晚了些。殿後的修道者中的確有道行不錯之人,早已察覺李安著了道,可這些人又偏不是李安能夠指揮得動的。

李安深深地吸了幾大口氣,揮了揮手,令那幾名修道者都退了下去。此時他心下極是懊惱不該放景輿回止空山搬援軍,若是她在此處,自己斷不會弄得如此狼狽。

紀若塵望著李安,徐徐道:“王爺,我此來所為何事,要在這裏說嗎?”

李安雙手一揚,凜然道:“本王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就在這裏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