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無心真君

面對突然出現的怪老頭,李永生不卑不亢地回答,“略略涉獵過一二,鉆研二字,卻是不敢說。”

“就剛才那幾句,也比大多數趙家人理解得深啊,”老供奉輕嘆一聲,“你面前這小家夥,也有治世之心,不過對此還是有些蒙昧,有負‘英’這個封號啊。”

英王被說得有點羞愧,卻還不敢發作,只能訕笑一聲,“我哪裏有什麽治世之心?不過是窮極於道,喜歡探索一些本源就是了。”

老供奉微微一擺手,“你跟我辯解這個沒用,不如去跟你那皇侄說,我也無意管這些……李小哥,還是幫他解惑一二好了。”

李永生皺一皺眉,不過最後,還是耐心地發話,“這個人心思動,本質上講不是壞事,窮則變,變則通……通了,社會才能興盛。”

英王很痛快地點點頭,“這個我懂,就是你說的,若是這‘通’是以信仰缺失為代價,那麽在興盛之初,就埋下了衰敗的種子,可是如此?”

不愧是被封為英王,思路相當地敏捷和開闊,李永生微微一點,他就明白了。

趙欣欣則是瞪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李永生,目光有些迷離。

李永生笑著點點頭,“殿下果然是天縱之才,我要說的正是這個。”

“我要問的可不是這個,”英王一擺手,表示自己不吃這一套,“我且問你,什麽叫此興盛非彼興盛?你認為的興盛,該是什麽樣子?”

“這還用得著說嗎?”李永生笑著一攤雙手,“那就是在興盛之初,信仰不要缺失。”

張木子本來雙手托腮,聽得津津有味,聽到這個答案之後,忍不住翻個白眼:你這話跟沒說有什麽區別?

她並不認為,李永生的話,是建議引入香火願力的修行方式,那還不是跟沒說一樣?

英王卻是在關心別的,他眉頭一皺,正色發問,“你的意思是說,興盛的中途,其實也會出現信仰缺失?”

多稀罕呐,李永生翻個白眼,“興衰輪替,自有其道,天下萬物,誰躲得過去?人力能做的,無非是盡力減少衰敗的影響,爭取撐到下一輪的興盛。”

趙欣欣冷不丁地出言,“如同先皇祖光宗一般,本來有盛極而衰之兆,結果正好遭遇衛國戰爭,反而就撐了下來。”

李永生看她一眼,微微頷首,她這話說得……也確實是這麽回事。

英王聽得卻嚇了一大跳,“你這孩子,不要胡說八道,父皇取得衛國戰爭的勝利,正是因國力強盛,哪裏來的盛極而衰?”

“行了,你自己明白說的是真話假話,”老供奉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很不客氣地表示,“真正強盛的話,一開始怎會被人打得屁滾尿流?”

英王不敢做聲了,心裏其實還有幾分不服氣,衛國戰爭之前,中土國雖然有些奢華之風,但誰能否認那是盛世?

老供奉不說他了,又看向李永生,“你的興替之說,深合大道真意,我也曾聽大德布道,言興盛之初,往往是禍患之源,莫非這朝廷氣運,就不得興旺嗎?”

李永生笑一笑,“百廢待興之際,如幼兒新生,生機勃發,並無必然的禍患,待開始興盛,便有如人體由幼及壯,稍有不慎,便積累下了隱患,久而久之,必成衰敗之源。”

老供奉默然,半天方始發問,“然則,如何能盡量避免隱患滋生。”

“大抵……我有兩策,”李永生慢吞吞地回答,“一策重的是事在人為,總要殫精竭慮,防止禍患發生,這樣的興盛會來得慢一些,僵化一些,暮氣雖重不失方寸。”

“確實,”老供奉點點頭,“急於求成,過分強調變通,容易導致信仰缺失,只知鉆營心無敬畏,朝廷失了立朝根基,正是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腐朽總是從上層開始的,李永生的嘴角抽動一下,卻懶得再說了。

而老供奉卻提了出來,“按部就班地發展,確實慢了點,但重在厚重,可是我想請教一句:厚重便無隱患滋生了嗎?”

“縱有隱患,但根基尚在,”李永生意興索然地回答,“我也說了,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在場的人盡皆默然,良久,張木子輕嘆一聲,“終是逃不脫興衰輪替,興替原本是大道。”

英王心思機敏,少不得又問一句,“那第二策呢?”

“第二策嘛,”李永生微微一笑,“不可說,眼下說不得。”

老供奉的癮也勾了上來,眉頭一揚,“如何不可說?你知他是英王,可知我是誰?”

李永生又是一笑,“便是老供奉真身在此,也是說不得的。”

“真身?”張木子聽得眼睛一眯,隨後笑了起來,“真君何必跟我們小輩開玩笑?”

“咦?”老供奉眯著眼睛看著李永生,“小哥眼力不錯,師承哪位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