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七集 庚 漠北霜月 第三章 真情

兩人鉆回地下,一路潛行,黑暗中,丁原就聽周圍的泥土輕輕松響,桑土公手持三棱梭飛快的在前開道,比在平地上奔跑都快。

丁原見狀油然微笑道:“老桑,你可還記得我小時候,你就是這樣帶著我跟玉兒鉆到土裏,逃到城外。”

桑土公臉一紅,囁嚅道:“你還——提、提這事幹嘛,我、我——”

丁原道:“人生際遇實在奇妙,當日我心中恨透了你,怎會想到你我後來竟能成為生死之交?況且,要不是你帶我離開客棧,我也不會有往後的奇遇。說起來,真該是我感激你才對。”

桑土公苦笑道:“你、你不恨我就好、好啦,你、你和玉兒姑、姑娘都是好人。”說著話,桑土公停下身形,擡頭尋摸半晌道:“丁、丁小哥,到、到了!”

丁原仰望頭頂,果真看見上方架著厚重的青石板,自己和桑土公已置身地牢下面。

桑土公伸出肥嘟嘟的胖手推了推青石板,一陣沙土沙沙抖落。

丁原道:“我來!”雙掌一頂,偌大的青石板悄然無聲的被擡起,打外面的縫隙裏露出一道昏暗的燭光,隱隱湧入一蓬淡淡的紫色煙霧。

桑土公一咋舌頭,他剛才試過青石板的分量,知道自己想舉起它也不難,可要如丁原般舉重若輕,連灰塵都不給震落,再修煉三百年也未必能辦到。

丁原以傳音入秘道:“老桑,這煙有毒,你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桑土公見紫煙透了過來,顧不上答話趕緊閉嘴,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畢竟鬼仙門的劇毒不是說笑的。

就聽上面屈箭南低低的嗓音喝問道:“是哪位朋友躲在下面?”

丁原聽他開口,心情一松,曉得屈箭南應該沒受太重的內傷。如此稍後帶他離開,也可省力不少,桑土公不敢張嘴,眼巴巴瞧著丁原。

丁原哼了聲從青石板下鉆出,地牢中彌漫著一股薄薄的煙霧,氣味辛辣,令人難受。他有九轉金丹、都天大光明符護體,修為亦臻大乘,當世間能毒倒自己的藥只怕已屈指可數,因此也不太在意。

屈箭南坐困樊籠,一見丁原不由大吃一驚,險些叫出聲來。幸好他反應機敏,生生忍住,改以傳音入秘道:“丁兄,怎麽是你?”

個多月不見,屈箭南的模樣憔悴許多,印堂更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青氣,顯然是身中劇毒。不過他的神情倒也依舊灑脫,獨自靠在墻角,手裏拿著根枯樹枝權當筆墨,正在地上塗鴉。

見此情景,丁原不禁也生出幾分欽佩。

多少豪門世家子弟平日裏耀武揚威,一旦大難臨頭,就立刻原形畢露,哭爹叫娘。能像屈箭南這樣從容不迫,泰然處之的,僅是鳳毛麟角而已。

可惜,他屈箭南,卻是當日奪走雪兒的人。

老天的確是會開玩笑,昔日自己恨之入骨的一個人,而今居然要救他逃生。也許,自己真的改變了許多,尤其是在師父去後,開始漸漸不再憑一時沖動辦事。

既然自己能饒過一執大師,那麽又何必再對屈箭南耿耿於懷?說到底,除了在雪兒這件事上,他還真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奈何造化弄人,縱然時過境遷,但隱藏在丁原心底的那份灼痛,仍然在不時折磨糾纏著他。

丁原努力抑制心情的起伏,暗中釋放結界護住地牢,沉聲道:“問那麽多幹什麽,快隨我出去,你爺爺和七大劍派的人已到了幽明山莊外圍。”

屈箭南臉上喜色乍現即逝,道:“丁兄,你和我爺爺他們都不該來。鬼先生擺明了是用我作誘餌,釣你們上鉤。幽明山莊內外好似天羅地網,你們還是快走吧。”

丁原冷笑道:“不勞閣下操心,丁某既然敢來,就沒把鬼先生瞧在眼裏。你想活命的話,就趕快跟我離開。錯過今夜,鬼仙門就要用閣下的腦袋祭旗歃血。”

屈箭南苦笑道:“丁兄,我縱然想走也是不成的。你有沒有留意到地牢裏的煙霧,那便是消解我體內劇毒的解藥。一旦我離開這間屋子,又得不著鬼仙門的獨門解藥,不需半刻就會七竅流血而亡。因此,他們才這麽放心的將我關在這裏,又不派重兵把守。”

丁原問道:“那你可曉得,這解藥現在誰的身上?”

屈箭南答道:“我也不清楚。丁兄,煩你轉告各派的尊長,千萬不要以我為念,明夜的幽明山莊危機重重,絕不可掉以輕心。”

丁原冷冷道:“七大劍派的人我懶得多理,這些話還是等你有命自己去說。”

屈箭南明白丁原與七大劍派之間心存芥蒂,不是任何人三言兩語可以打消。

他輕輕苦笑道:“丁兄,明晚小弟兇多吉少,所以有一件事情必須現在就讓你知道。”

丁原淡淡道:“有什麽事以後再說,我現在可沒工夫聽你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