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章 去而復返

黑煙化成的人形沒有返回泥丸宮,而是直接消失在空氣中,慕行秋感到一陣輕松,腦子裏的跳躍感和縈繞在心裏的不情願感也都隨之消失,繼之而起的是一股強烈的惱怒。

人形半透明,慕行秋站在後面也能大致認出此人的容貌,那是左流英。

誰請求他悄悄留下法術了?誰讓他的法術突然跳出來幫忙了?慕行秋為此憤怒,可他沒機會發泄怒火:左流英本人不在這裏,他的經脈裏還擁擠著大量外來的法力。

他向高空飛起,越飛越高,穿越雲層,直至空氣極其稀薄之處。他從來沒飛到這麽高的空中,陽光強烈得連天目也承受不住,向下望去,大地遼闊,呈現優美的圓弧,山巒失去了高聳,江河不見了綿長,萬物陷入靜止,眾生隱沒,五行之劫曾在地面上肆虐,這時卻看不出它留下的痕跡。

這就是至強者眼中的世界吧,他想,高到一定程度之後,再看眾生的確微不足道。

體內的法力還沒有宣泄幹凈,慕行秋掉頭向下,沖破空氣的阻力,忍受狂風的刀削斧砍,地面逐漸放大,破壞跡象變得清晰,山倒河溢、碎石遍地,到處都有燒焦的草木和風暴刮過的痕跡,偶爾有青煙升起和黑點晃動,那是幸存的凡人,他們還在掙紮求生。

一件東西從腰間的小皮袋裏掉出來,慕行秋立刻伸手抓住,覺得十分奇怪,皮袋有法術加持,未經存思,任何物品都無法進出,再看掉出來的東西,他更奇怪了,那是左流英留給他的小香爐,據說裏面封藏著一些道統秘籍,要交給一個叫秦淩霜的女道士。

慕行秋曾經試圖閱讀香爐裏的秘籍,沒能成功,現在它卻自己跳了出來。慕行秋馬上想到了左流英,這太像是他的手筆了:明明什麽都知道,就是一個字也不肯透露,然後出人意料地扔出一道法術或者一件東西。

慕行秋將過剩的法力向香爐裏注入,既想將它就此摧毀,又想看看它到底想要顯示什麽。

一段段記憶像冷冰的泉水一樣流入體內,沖進空空蕩蕩的腦海,不客氣地找個位置留下不走了。

絕大部分記憶都是文字,稀奇古怪的文字,慕行秋一個也不認得,其中也有數十段圖像,都是不同的道士在演示復雜的施法技巧,穿著道袍,身體卻是半透明的,手上的法訣瞬息萬變,經脈內的法力風卷雲舒,手裏的法器件件都是罕見的寶物。

慕行秋看得入迷,忘了自己正在下墜,忘了大地的遠近,更忘了眾生的掙紮。

砰的一聲,他掉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深深的大坑,躺在裏面半天沒動。

幸存的三十余名符箓師小心翼翼地靠過來,看看坑裏的家夥,又看看旁邊的地方鼎,再向宗師趙處野飛走的方向望去,全都情緒崩潰了。

不到一個時辰之前,他們還懶洋洋地待在城樓上,躲在強者的羽翼之下,毫不關心凡人的生死,突然間,城樓塌了、地方鼎掉了、宗師跑了、同伴死了,他們跟普通凡人一樣,暴露在強大的毀滅法術面前。

“慕飛電明明被擊敗,宗師為什麽要走?”符箓師們沒看見鬥法的過程,因此不知道趙處野被黑煙人形點中一指。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宗師還回來嗎?”

“肯定回來,地方鼎和頂天立地符還在這裏。”

眾人沉默了一會,一名符箓師擔心地說:“宗師會不會……得到了魔魂,不需要頂天立地符了?”

“烏鴉嘴!宗師回來,看你還有臉見他!”幾名符箓師同聲斥道,其實他們心裏都有這個念頭,只是不敢說出來,害怕它真會變成現實。

過了一會,他們不提不接受事實,宗師真的將他們拋棄了。

“都怨……都怨這個慕飛電,本來一切按部就班,他一來,全亂套了。”一名符箓師怒氣沖沖地說,取出一張紙符,想要報復一下。

“慕飛電沒死,他還在動,小心,這小子比較邪門。”另一名符箓師提醒道。

眾人一時無聲,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一個衰弱的聲音從附近響起,“救……救救我。”

鄭天源被自己的符箓擊飛,掉在一堆亂石中間,昏迷了一會,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受了重傷,宗師的法術自有分寸,是生是死、是昏是痛,中間一絲不差,失控的符箓卻沒有那麽精準,在主人胸前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已經將他的半邊身子染紅。

符箓師向他望了一眼,誰也沒有過去相助。

“帶上地方鼎,去找宗師,或者……或者另找一位道士,道統塔倒了,幸存的服月芒道士肯定不只一位。”一人想出了主意。

“水攻今晚就到,只剩半天時間,咱們去哪找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