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四章 審判

慕行秋上一次在昆沌面前施展瞬移之術的時候,曾感到前方有沉重的阻滯,好像連時間都停頓了,如今同樣的感覺又產生了,他催動三枚內丹,激發出全部力量,試圖再一次突破束縛,只是這一回由逃亡改成了進攻。

就像在一片泥濘的沼澤中行走,每一步都艱難萬分,但慕行秋熟悉情況,知道只需邁出最關鍵的幾步,就能踩上堅實的土地。

他成功了,身形在城墻上空消失,前方再無阻礙,他的意念都集中在道統塔內,下一瞬間,他將出現在塔內,與昆沌只有一門之隔。

可他的冒險失敗了,他曾經多次在危急情況下施展瞬移之術,終於應驗了道統的告誡:法術環境過於復雜時輕易不要瞬移,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撞上什麽。

慕行秋撞上一只巨手,跟昆沌的大多數法術一樣,這只手無形無色,伸展在離道統塔十丈左右的半空中,將進攻者一把抓住。

施展瞬移之後必須調息數次,時間很短,正常人呼吸一次,慕行秋的法力能在經脈內運轉至少十周,可就是這一點停頓,對於鬥法卻是致命性的,他手裏的著魔種藤條來不及做出反應,時機稍縱即逝,魔種即使分裂到十萬之數,也沒辦法拆解昆沌的巨手了。

皇京上空盛開的法術一一凋零,像一場荒誕的夢境:顏色如此絢麗、聲音如此刺耳,做夢者一旦醒來,卻無法記得任何一個細節。

好處只有一個,夢中的恐慌也消退了,皇京內外近百萬人類又從簡陋的藏身之地走出來,擡頭仰望,被迫落在地面上的修行者迅速升上天空,重新劃分出強者與弱者的區別。

“香燒完了。”

這是所有目光最先注意到的一件事,最後一縷青煙與灰燼正在高空中快速消失,這意味著鬥法結束了,與之前那場持續三天三夜的幻術之鬥相比,今天的鬥法快得像是一眨眼。

可那個夢境般的鬥法場面已深深刻印在每個人的腦海中,沒人能記得細節,每個人心中卻都湧出無數的精彩語句來描述自己的感受和整個鬥法過程,他們已經做好大肆議論的準備。

只差一件事,人們需要知道鬥法的結果,只有這件事無需爭議、不可辯駁,必須清晰明了,輸就是輸,贏就是贏。

沒人能看到昆沌發出的法術巨手,只能看見停在道統塔十丈以外的慕行秋,他飄在那裏,手握藤條,身子一動不動,像是突然失去了鬥法的興致。

皇京一片安靜,人們從各個角度看著道統塔和慕行秋,心中做出各種各樣的評判。

砰的一聲爆響,一個身穿紫衣的怪老頭出現在空中,離道統塔和慕行秋百步遠。沒有誰比異史君更適合宣布鬥法結果了。

“慕行秋,你輸了,而且是一敗塗地,即使有魔種的幫助,你也不是祖師的對手。”幾天前剛剛向昆沌宣戰的異史君,此刻卻顯出幾分討好的意思,因為他離道統塔實在太近了,近到他心裏發顫,“把魔魂珠還給我,它是我借給你們的,記得嗎?咱們說好……”

歡呼聲突然如暴風雨一般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鬥法結束了,祖師勝利了,雖然這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可這畢竟意味著一場危機的結束,皇京將恢復法術的榮光,凡人又能生活在無所不在的喜悅之中,修行者也能專心練功了。

這是對噩夢結束的歡呼。

慕行秋想告訴異史君魔魂珠還在慕冬兒那裏,還想告訴所有人類,美夢並不持久,昆沌慷慨大度地與人類分享法術,是為了尋找魔魂的下落,頂多十二年,甚至更早一些,當昆沌徹底消滅魔魂與魔種,他就會露出真面目。

可他已經沒有能力開口,他的一切,從身體到記憶,都被昆沌緊緊握在手裏,異史君說得沒錯,慕行秋一敗塗地,比左流英還要慘些。

而且這些話也沒有多少意義,異史君早晚能找到慕冬兒,至於昆沌的真面目,慕行秋拿不出任何值得一提的證據。

從塔的第七層直接飛出一名道士,異史君調頭想跑,飛出幾十步就停下了,他清楚得很,昆沌若是真的出手,他就算瞬移到幾百裏以外也沒用。

“星山宗師趙處野。”有散修認得這名道士。

“趙宗師還是戒律科的大執法師,慕行秋要被送進拔魔洞了!”

觀眾都有些激動,拔魔洞是道統關押重罪道士的地方,極少當著外人的面執行此刑。

趙處野長著一張又長又方的臉,胡須垂到胸間,神情嚴厲,“戒律”兩個字似乎就印在他的臉上。

“慕行秋,你承認自己入魔嗎?”趙處野停在慕行秋十幾步以外,位置比他稍高一頭,聲音並不響亮,卻傳得極遠,有意要讓所有人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