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四章 清醒者

太陽升至半空,偌大的皇京空空蕩蕩,沒有迎來往日的喧鬧,街上偶爾有貓狗跑過,也被這詭異的場景嚇壞了,夾起尾巴貼著墻壁,盡量躲在陰影中前進,輕易不敢發出叫聲。

皇京數萬名符箓師和修士花費十幾年時間與大量心血建造的防禦體系沒起任何作用,一些紙符還在天空中無聲的盤旋飛翔,四處可見的符箓圖案就像是對這項宏大計劃的嘲諷:滅頂之災已經降臨,它們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警示,反而以看客般的冷靜觀賞著災難步步發生。

首席大符箓師辛幼陶飛過皇京上空,若是在平時,他的出現會迎來成片的歡呼聲,尤其是孩子們,會跟著他跑出幾條街,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失望地回家,今天的寂靜讓他很不適應,生出一種喪家之犬的感覺,陽光雖然明亮,他卻覺得前路迷霧重重。

皇京居民沒有全部昏迷,少數人還清醒著,躲在家裏,將門窗堵死,握著古神像低聲祈禱,根本不知道外面天已經亮了。

辛幼陶察覺到了這些清醒者的存在,卻沒有在任何地方停留,他還沒有弄清真相,但他知道答案絕不在這些人身上。

皇宮裏更加安靜,此地的法術防護在整個皇京都屬於最強,同樣沒有發揮作用。辛幼陶繞過重重的“背叛符箓”,最後一段路下地步行,小心地避開那些倒地昏迷的衛兵、修士與符箓師,這些人出現在內院,只可能有一個原因:慈皇覺得自己受到了威脅。

他們是聖符皇朝的最精銳力量,沒有做出任何抵抗就倒下了,刀劍還在鞘中,法器留在背上、腰間,符箓一張也沒有祭出。

“這麽晚才到。”一個聲音埋怨道,小青桃從一棵樹後走出來,看著滿地的昏迷者,眉頭皺得緊緊的,“會是他嗎?他真從止步邦裏出來了?”

辛幼陶沒有馬上開口回應,他們上一回見面還是一個月以前,大吵了一架,互相說了一些狠話,不等雙方的情緒緩和下來,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早就來了?”辛幼陶勉強說道,話一出口就感到非常舒暢,連恐懼都減少了幾分。

“也沒有多早。”小青桃淡淡地說。

“如果真是慕行秋——他為什麽沒來找咱們兩個?讓整個皇京昏迷又有什麽意義?”

“或許是他引來了敵人,或許敵人就在這裏等他,總之這是一場鬥法,雙方用的都是幻術一類。”

“那鬥法者在哪裏呢?有結果了嗎?”

小青桃搖頭表示不知情。

兩人一邊在昏迷者中間小心地行走,一邊互問互答,目光卻不肯交織,而且總保持著至少二十步的距離,好像有法術將他們隔開。

“為什麽咱們兩個沒事?”辛幼陶停住腳步,第一次望向小青桃,“龍賓會的符箓師都中招了,成批地倒下,昏迷之前顯得很亢奮,只有我一個人不受影響。”

小青桃也停下腳步,卻沒有望向辛幼陶,“五行營的情況也是一樣……龍賓會應該對眼下的狀況負責。”

辛幼陶的火氣一下子又躥上來了,“為什麽?因為符箓師在望山之戰中犧牲最大,所以任何時候都要對皇京的安全負責?”

小青桃背對辛幼陶,望向遠處的一間屋子,語氣仍然不緊不慢,“龍賓會負責皇京二百裏以內、五十裏以外的警戒,強敵入京你們卻一無所知,不該對此負責嗎?”

“發出預警又能怎樣?修士能擋住這些法術嗎?”

“難說,有準備和沒有準備,結果總會有些不同吧。”

“你們的魚龍陣並非無所不能。”辛幼陶不屑地說。

小青桃召出一面銅鏡照向遠處的屋子,“雲流宮裏還有人清醒。”

“我要先去洗月宮找皇後。”

辛幼陶剛要飛起,小青桃說:“皇後不在洗月宮。你瞧,雲流宮外面的守衛最森嚴,慈皇肯定在這裏,皇後或許也在。”

辛幼陶還是升到空中,繞過小青桃直奔雲流宮而去。

小青桃跟在後面,保持警戒。

“姐姐……你真在這裏!”辛幼陶吃了一驚,雲流宮正房裏昏迷著好幾個人,其中包括慈皇,熏皇後和曾拂卻沒事,正並肩坐在靠窗的同一張椅子上,緊緊挨著,像一對逃難的母女。

“見到你真高興,你沒事就好。”熏皇後顯得很疲憊,聲音卻很鎮定。

“這、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辛幼陶問。

小青桃也走進來,沖熏皇後和曾拂點點頭,沒有說話。

“慕行秋來了,我們一塊發起了政變,結果好像還不錯。”熏皇後微笑道,然後盡可能簡潔地將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竟然先去見曾拂,沒去找我們兩個?”辛幼陶既納悶又生氣。

“他以為你們入魔了,皇京大多數符箓師和修士都已入魔,你們兩個這段時間裏又打得這麽厲害,連我也以為你們失去了初心。為了與魔種鬥法,慕行秋只能找我們這些一點法術也不會的普通人。”熏皇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