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浪頭上的道士

楊清音看到的是母親,殷不沉什麽也沒看見,洪福天和歐陽槊看到的是五名道士,異史君看到的則是楊創。

楊創也站在浪頭上,位置靠邊,與其他四名道士的距離更遠一些。

“安象形,是你嗎?”海浪停在數十步之外,浪花翻湧,五人紋絲不動,楊創第一個開口。

異史君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

“真遺憾,我不能陪你再走下去了。”楊創繼續道,不喜歡拿主意的他,再也忍受不了前途未蔔的生活了,“我決定回星山,我想過了,大廈將傾,咱們只是梁木之間躥來躥去的貓狗,沒能力撐起千瘡百孔的屋頂,除了回歸道統,這世上其實並不存在其它道路。安道友……如果你沒有殺死郭東遊的話,我會勸你迷途知返,現在,我只能對你說好自為之。”

異史君冷笑,他擁有安象形的大部分記憶,對這個名字卻已沒有半分感情,“這麽說,幾位是替道統執行戒律,準備捉拿我歸案的?”

其他四名道士都不開口,仍由楊創代答:“不是,安象形已經死了,現在的你是異史君的眾魂之一,只是承載著安象形的記憶,我剛才的那些話就是說給那些記憶的。現在我要告訴你,異史君,你的計劃不會成功,道統放任你多年,今天該是結束一切的時候了。”

異史君大笑,“楊創,你真的不適合說這種話,是誰把這些東西塞到你嘴裏的?讓我看看,召山沈斜照,你是個老實人,不會說這樣的大話。龐山申純素,你是來找女兒的,也不會說這種話——聽說你將安象形當初對你女兒的預言很當回事,終於要等到成果了。”

楊清音沒看母親,專心拘束異史君的魂魄,玉斧裏雖然有慕行秋的法術,仍需要她以法力維持,她覺得快要成功了,黑凰體內的寄居之魂明顯發生了動搖。

異史君卻像是毫無感覺,沒有人打斷,他就繼續往下說:“牙山申同壽,你是為洗劍池而來,嘿,你們放任兩名小道士帶著洗劍池水到處亂闖,真是令人意外,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

申同壽是名相貌清臒的老年道士,臉上帶著牙山道士普遍都有的文雅微笑,對異史君的話棄耳不聞,目光的確在盯著楊清音手裏的水珠。

“望山楊安愚,啊……道統裏太多姓楊、姓申的道士了,你是望山戒律科首座,注神境界,看到你我沒什麽可說的了,要殺要剮,隨你的便,我是眾魂之妖,少一魂無所謂。不過你讓楊創說‘我的計劃不會成功’是什麽意思?你知道遠荒祖火裏都有什麽?你知道慕行秋的念心幻術和體質早已今非昔比了嗎?”

楊安愚看上去才三十來歲,其實是這裏年紀最大的道士,比將近九百歲的安象形還要老,他不太愛說話,所以才讓楊創代為傳言,既然異史君點到自己的名字,他的回答是額頭上射出的一束光。

在道士眼裏,這束光是白色的,細如小指,剛一射出就到了黑凰的腦門,裏面的異史君大叫一聲,再無聲息。

黑凰軟軟地倒在地上,旁邊的殷不沉驚恐地向後退卻,他什麽也看不到,卻能感覺到不遠處的死亡氣息。

楊清音身前的玉斧啪的一聲裂為兩半,同時墜落,它在吸入了異史君魂魄的同時也失去了魂魄,楊安愚一招兩用,擊破了魂魄的全部妖力,也擊破了玉斧,異史君的這只魂魄將逐漸消散在空氣中。

楊創輕輕嘆息一聲,雖然那只是安象形的一段記憶,魂魄已被異史君吞掉,他還是有一點感傷,“沒有根本隱遁之法和道士之心的道士,就是這麽可憐,甚至敵不過一只魂妖的力量。我要回星山了,聽說那裏會有一戰,希望我還能趕上。再見,諸位道友,道火不熄。”

楊創在海浪中消失了。

召山道士沈斜照第二個消失,他是來見證安象形最後下場的,如今事情已了,沒必要留下,他也說了一句“道火不熄”。

牙山道士申同壽飛到楊清音面前,微笑著向她伸出手,“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禿子發出威脅的低吼,楊清音對洗劍池水卻沒有留戀,放在申同壽的手心裏,雞蛋大小的珠子眨眼間變成一滴水,隨後又消失了。

“可以告訴我為什麽現在才要回洗劍池水嗎?”楊清音平靜地問,她知道自己留不住牙山至寶。

申同壽轉身看了一眼望山注神道士楊安愚,得到默許之後才說:“洗劍池水本來是留給望山魔道士的,在群妖之地,只有他們能奪走池水。可是再完美的計劃也有意想不到的變化,慕行秋居然保住了池水,還差點將它帶到止步邦。不過現在沒事了,道統對魔道士另有計劃,池水當然不能流落在外。就是這樣,我解釋得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