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鞏固

五行之火熄滅了,余溫消逝得比流星還快,東方即將泛白,小妖飛飛已經靠在左流英身上睡了一會。

高伏威心中的怒火卻延續下來,但聲音不那麽粗魯了,“道尊,你已經這麽厲害了,一念之間殺死上萬名冰魁,幹嘛非得斬緣、非得讓自己更厲害?”

這是猛虎符師第二次做出驚人之舉了,慕行秋心生迷惑,但還是耐心回答他的疑問,“因為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厲害,打敗冰魁更像是……一筆意外之財,我不能靠著它成為財主。我有一顆內丹,但它不是我自己煉成的,沒法繼續提升,所以或早或晚,我還是得重新修行,而在擁有一顆新內丹之前,我必須度劫。”

高伏威對道統的修行了解不多,被慕行秋一席話說得啞口無言,半晌才道:“原來是這樣……可是,靈王……”

楊清音笑了幾聲,“你好像誤解了,道士的情感跟凡人不同,我們早就習慣這些結緣、斬緣、痛苦和折磨了,你沒聽說過道士之心嗎?跟湖面一樣,映照萬物,卻不為萬物所動。道士必須如此,因為我們將往事記得清清楚楚,想忘也忘不掉,若是把情感看得太重,整個人早晚會因為此崩潰的。像母子之情、兄弟之情、朋友之情、男女之情,對道士來說都是拖累,萬一對方死了呢?翻臉了呢?凡人很快就會遺忘,或者重歸於好,道士卻會一直記在心裏,一切都跟剛剛發生一樣,在這種情況下怎麽能安心修行呢?所以我們必須度劫,必須絕情棄欲。我說得對吧,左流英?”

左流英一晚上沒睡,樣子略顯憔悴,點點頭,表示楊清音說得沒錯。

高伏威更難堪了,“原來這麽復雜……為什麽不去除記憶呢?這不會讓度劫更簡單嗎?”

楊清音笑著搖搖頭,“沒這麽簡單,記憶相互交織在一起,只去除一小塊的話,你還是能根據其它記憶將這一段回想起來,到時候對道士的傷害更大,若是去除得太多,道士就離白癡不遠了。”

高伏威忍不住瞧了一眼左流英,他去除了大部分記憶,沒有變成白癡,但是顯得有點怪,好像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只是在偶爾說話的時候才表明仍是活人。

楊清音最清楚重新恢復的記憶力量有多強大,她自己就深受其害。

慕行秋則最了解無法遺忘的痛苦,芳芳之死令他的情劫無處宣泄,像一枚刺長在他心裏,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紮個鮮血淋漓。

只有道士才明白斬緣度劫的重要性。

高伏威並沒有完全領會,但是慕行秋和楊清音的鎮靜從容讓他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很愚蠢的錯誤,“抱歉,是我多嘴了,給我一碗酒我就能埋葬一段感情,我對道士了解不多……”

“沒關系,你不用隱瞞心裏的想法,我們不會在意的。”楊清音望著禁制外面的眾多妖族和他們的坐騎,“道士付出這麽多代價,得到的回報也是等值的,我們可能會被殺死,但是大多數時候我們掌握著蕓蕓眾生的性命,即使身處一群心懷鬼胎的妖族中間,擔驚受怕的也是他們。”

“那是當然,就連符箓師說起道士的時候也將你們當成神仙看待,或許你們就是神仙,只是不住在天上。”高伏威納悶自己剛才的膽子是從哪來的。

“道士不是神仙,道士是一群怪物。”楊清音對一直呆呆地聽她說話的殷不沉道:“去通知舍身國妖族,準備出發了。”

殷不沉連聲應是,一溜煙地跑出禁制。

楊清音將擺在各處的法器和沒人住的帳篷都收起來,經過高伏威身邊時說:“你還是會經常想起宋小姐,對吧?”

高伏威低下頭,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宋小姐的父親也是符箓師,他知道我的底細,所以堅決反對我們的婚事。宋小姐嫁的人不是很好,因此積郁成疾才得病早亡的。我永遠也不可能忘記她,我……憎恨我自己。”

高伏威不想再說下去了,他是普通的妖族,從小生活在凡人中間,做不到斬緣度劫,但也不會時刻揪著往事不放,一壺酒、一個美麗的女人,都足讓他在片刻歡愉中忘掉痛苦。

隊伍很快啟程了,舍身國妖族的加入有一個好處,他們認得道路,不像道士們只會一路向西行進,妖兵的坐騎也都是以妖術飼養長大的,在冰雪中仍能馳騁自如,大大加快了速度。

左流英和飛飛得到了很好的照顧,飛飛坐在拓濤王子留下來的震山牛背上,甚至能不受幹擾地存想了,左流英仍然騎著跳蚤,一直沒有開始修行,大多數時間裏都在沉思默想。

慕行秋表現得一切正常,能在地上行走,也能在空中飛行,誰也看不出來他此時正被回憶折磨導致實力驟減,眾妖真的把他當成神靈看待,甚至不敢直接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