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幻術檢查

慕行秋以為禿子近一個時辰的記憶會是一無所有,結果他錯了,禿子在粘液殼裏雖然處於昏睡狀態,還是能感受到外界的一些變化,這些變化形成了一個個類似於夢境的記憶。

肢體俱全的禿子在草地上飛奔,周圍的景象瞬息萬變、豐富多彩,可是所有景象都不完整,不是草地上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大洞,就是空中的白雲被整齊地切去一半……

夢境的最後,禿子被從天而降的一支箭矢身中,他疼得又蹦又跳,那支箭卻慢慢消失,融入他的身體裏,周圍的景象破裂得更越來越嚴重,最後變成一團五顏六色的混合體。

對禿子的檢查很快結束,慕行秋的目光轉向遠處的老撞。獸妖剛才答應得挺痛快,這時卻顯得有些慌亂,“嘿嘿,待會別被我嚇著了,我平時就愛說點臟話……”

老撞可不是“說點臟話”,他在道士和靈妖面前控制嘴巴,在獸妖群裏就露出了本性,過去的一個時辰裏,他跟一群獸妖聊了一會、打過一架,臟話就沒斷過,妖族的親緣關系不算復雜,老撞能在一句罵人話裏將所有親屬全都囊括進來。

“可惜他是道士。”老撞的每句臟話之後,差不多跟的都是這一句,他炫耀自己曾經跟慕行秋一塊在泥水中打過架,但是對道士仍然抱有懷疑,“咱們都會死,沒辦法,道士跟妖族就熱乎這麽一陣,早晚還是得打起來,咱們不是慕行秋的對手,只能死。除非慕行秋能跟靈王盡快成親,這樣的話他倆的心情都會好一些……”

老撞算是最信任道士的妖族了,其他獸妖甚至想發動叛亂,老撞不同意,為此跟他們打了一架。

獸妖口無遮攔,他們所謂的叛亂只是發牢騷,即使沒有老撞阻擋,大都也會無疾而終,但這表明了一種態度。道妖之戰持續了十幾萬年,相互間的仇視不可能隨意抹去,他們敬畏道尊、靈王和那些魔侵道士,卻不可能將他們當成同族。

在敬畏與忠誠之間有一條線,慕行秋等人無論怎麽做都在敬畏這一邊,漆無上、錦簇卻能輕松地站在忠誠那一邊,即使漆無上生前視眾妖如螻蟻、錦簇化妖才幾年工夫,仍然能得到大量追隨者,因為他們是妖。

慕行秋很快退出獸妖的腦海,老撞沒什麽可疑的,他也沒有打破禁制的本事。不過慕行秋由此更加確認一點,直接插手妖族的事務,絕不會取得理想的效果,他需要更多像錦簇那樣的妖王。

紅杉樹下的老撞不好意思地咧嘴而笑,獸妖的牢騷跟閑聊沒有兩樣,他早忘了自己具體說過什麽,只是覺得臟話太多。殷不沉躲在獸妖身後,希望能躲過檢查,可他失望了,幻術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他。

殷不沉最近一個時辰的記憶還沒有被攪亂,清晰地呈現在慕行秋的幻術之中。

膽怯的半妖躲在地洞裏,低聲咒罵所有道士和所有妖族,慕行秋、楊清音都在其中,殷不沉用在他們身上的詞語尤其下流不堪,視兩人為自己路上的大障礙,接著他陷入分裂狀態,一會狂妄地責罵異史君愚蠢,一會低聲下氣地乞求原諒,發誓一定要將魂魄從魔像裏救出來。

可他也只是過過嘴癮而已,連最初步的計劃都沒有想出來。

慕行秋順序檢查其他妖族首領的記憶,跟老撞、殷不沉一樣,他們私下的表現更真實一些,即使只是一個時辰的記憶,也全都表露出對道士的懷疑與畏懼,但是冰魁臨近,他們眼下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接受靈王和道士們的指揮。

看上去無所畏懼的妖族,心裏其實存在著各種各樣的恐懼,他們害怕慕行秋、靈王等道士,害怕道統會將妖族一網打盡,害怕其他妖族暗中使壞,最害怕的還是冰魁與魔族。

絕大部分妖族都不想打這一仗,就連戰魔山的妖族也不想打,他們留下是因為害怕妖王飛祖和魔侵道士們,而不是信心。對妖族來說這是常態,跟飛蛾撲火一樣,越是害怕越要聚過來,漆無上曾經是他們最害怕的巨妖王,結果主動前去投奔的妖族也最多。

有幾只妖族的記憶特別一點。

飛祖是極少數堅定的主戰者,戰魔山對他來說太重要了,足以壓過最深的恐懼,也讓他疑心極重,過去的一個時辰裏,他跟幾名心腹一直在挨個分析誰更不可信,連慕行秋也不放過,覺得道尊的突然到來別有用心。

飛祖的時間都花在懷疑上了,沒機會盜走魔像。幻術退出之後,飛祖神情陰郁地看了一眼慕行秋,好像他的懷疑得到了某種證實。

羽王伐東的記憶全是他跟幾只飛妖飲酒作樂的場面,帶著明天就會死在戰場上的放縱心態,今天必須喝個夠。在酒桌上,羽王倒是提出一個盜走魔像的想法,“異史君要是能給我安排一個安全的避難地,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魂魄救出去。唉,可惜時機已過,道尊一來,誰也動不了魔像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