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刻骨符

公主呼吸微弱,臉色白得像紙,嘴唇發暗,好像真的是因疲勞過度而暈了過去。

慕行秋將她的身子擺正,蓋上一條毯子,觀察了一會,公主雖然身子嬌弱,可也不至於如此輕易地累倒,當年的斷流城之戰,她從早堅持到晚,與妖族的戰鬥結束之後,還在介河東岸運籌帷幄,比許多男子還要堅韌。

慕行秋取出銅鏡和幾件法器,快速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救人治病不是他的強項,他必須尋求幫助。

他在公主身邊擺放燈、燭、鈴、印等物以保護她的安全,然後取出另一張變形紙符,重新幻化成曾拂的模樣,離開帳篷,走向自己的住處。

入夜不久,營地裏還有人走動,離皇京已經很近,很少有人再擔心公主的安危,大家的神情都比較放松,興奮地談論皇京的繁華與此次婚姻的好處。

慕行秋低頭走路,不看任何人,曾拂是公主身邊的侍女,也沒有衛兵敢對她不敬。

帳內,另一個慕行秋正和禿子聊得熱火朝天,時不時地開心大笑,一點也不像道士,這是曾拂變幻的形象,以防有人突然來找他。

“真想把你帶在身邊。”曾拂嘆息道,早在斷流城客棧裏,她跟禿子就非常聊得來,覺得這是一顆很有意思的頭顱。

“那你得問小秋哥,他要是同意……我也不同意。小秋哥,你回來啦。”

“嗯,我帶你去見公主。”慕行秋一開口就露出本來的聲音。

“前幾天不是剛見過嗎?她又想我了?”禿子喜滋滋地飛到慕行秋手上。

曾拂站起身,收起臉上的笑容,“發生什麽事了?”

“我要你現在就去見首座,留在他那裏,不要出來,路上最好多讓人看到你。”

“好。”曾拂一句也沒多問,她知道輕重緩急,不會在這種時候浪費時間,甚至沒問去見左流英要做什麽、說什麽。

慕行秋先行離開,仍以曾拂的形象示人,捧著禿子的頭顱,緩步回到公主的帳篷裏。公主婚前不能見男人,可禿子實在不能算男人,不會引起閑言碎語。

帳內什麽都沒變,公主的呼吸仍很微弱,臉色卻好了一些,看上去就像是睡熟了,如果慕行秋這時候第一次見到她,甚至不會生出懷疑。

禿子飛過去看了一眼,立刻退回到慕行秋肩上,默不做聲,他也看出事情不對勁兒了。

又過了一會,禿子的腦袋裏突然傳出左流英的聲音,他早已習慣充當傳音香爐,因此一點也不意外。

“讓慕松玄看向公主。”左流英沒有廢話,直奔主題,他不知道確切發生了什麽,但他知道必是公主出了事。

禿子自己飛了過去。

“招神黑燭護住她頭部,銅鏡照射她的心口,銅印鎮伏全身經脈,點燃五節青木香膏……”左流英下達一道又一道命令,他對慕行秋擁有哪些法器一清二楚,最後他說:“取出霜魂劍。”

慕行秋迅速執行了每一道命令,只在這時停住了。

“她中的很可能是一種刻骨符,用驅魂之術可以吸出來,不會耗費多少魂魄之力,施法時要輕柔平穩,越慢越好。”左流英做出解釋。

慕行秋再無疑惑,召出霜魂劍,支在地毯上,左手握持,右手捏法訣,五年多以來,第一次驅動劍內的魂魄之力。

“今晚你就留在她身邊。”左流英下達最後一道命令,再無聲息,禿子看了一眼慕行秋,很自覺地飛到帳篷門口監視外面的情況。

經過一盞油燈的中轉,魂魄之力進入公主體內,細若遊絲,從頭頂開始,寸寸下移,尋找刻骨符的位置。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點也急不得,慕行秋盡量不去注意公主越來越輕微的呼吸,全神貫注於施法。

足足一個時辰之後,慕行秋在公主右臂上找到了那塊小小的刻骨符,圖畫似的黑色符文越過皮肉直接刻在了骨頭上,墨跡入骨極深,只差一點就要透入骨髓,看樣子已經存在了一段時間。

他原以為這是一次臨時起意的栽贓陷害,現在才明白過來並非針對他,刺客早已種下符箓,為的是在即將到達皇京時生效,他趕上公主暈倒,完全是一次巧合。

油燈的火苗輕輕晃動,映在紫絨帳篷上的虛影像是一只巨手在張牙舞爪,刻骨符的墨跡隨之慢慢向外移動。

這同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帶來徹骨的疼痛,公主在昏迷中也忍不住顫抖,身子不由自主地蜷成一團,皮膚上滲出一層細汗。

良久,油燈的火苗突然躥起,一滴米粒大小的墨汁滲出皮膚,凝而不散,順著袖口滑出來飛向油燈,像一只準備撲火的袖珍甲蟲。

公主醒來了,慢慢睜開雙眼,目光空洞,身子仍然蜷縮著,很長時間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好像醒來的只是一副軀殼,神智仍處於昏迷之中。突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終於發現擺在周圍的種種法器,還有對面持劍站立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