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預言

陰陽科在道統中地位尷尬,關於某些陰陽道士預言精準的傳說很多,但都有一個共同特點,涉及的道士全是死人,對那些活著的預言者,各家道統向來保持謹慎的態度:既不完全相信,也不嗤之以鼻,而是束之高閣,等死後再說。

蘭冰壺是家族驕子、龐山奇才,五行、禁秘、戒律三科都敞開懷抱,熱情地歡迎她,誰也沒想到她最後會義無返顧地加入陰陽科。

蘭冰壺聲稱自己受到了感召,“我每次在祖師塔存想的時候都能見到陰陽科傳人,還能聽到他們對我輕聲呼喚,我意已決,我的未來在陰陽科。”

可是陰陽科傳人“感召”成功之後似乎就將她遺忘了,這一科的弟子向來不多,首座才是星落一重的道士,對蘭家天才的幫助不多,她並不在意,花了幾年時間遍遊九大道統,拜訪陰陽科同道。她總能得到熱情接待,首座和大陰陽師們親自接見,與她互通有無,共同鉆研預言之術。

預言是一項神秘的法術,誰也不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蘭冰壺花費大量時間學會了全部法門,就算是最挑剔的陰陽師也指不出半分瑕疵,可預言就是不肯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她以為是自己的修行境界太低,於是專心修行,正好一百歲的時候升到星落一重,結果還是毫無變化。

一些吸氣境界的陰陽師偶爾都會冒出來幾句神秘莫測的話,身披重重光環的蘭冰壺卻得不到預言的垂青,漸漸地出現了一些傳言,越來越多的人覺得她根本就不應該加入陰陽科。

一百歲對蘭冰壺來說只是剛剛成年而已,未來還很漫長,她耐心地慢慢等待,相信等得越久發出的預言越有意義。

一百三十一歲那年,在一次日常修行過程中,蘭冰壺終於發聲,被邊上的道士一字不差地記錄下來。

陰陽科道士不像凡俗的算命先生那樣故弄玄虛,他們吐出的文字清晰簡練,很少出現歧義,蘭冰壺的預言也不例外,“乾坤顛倒,道魔再戰。血海漂屍,骨山揚旗。十八道科,共燃秘火。兇在卅八,興在三陽。”

事實上,這是九大道統陰陽科一系列類似預言中的一個,高等道士們一致認為這說的是第三十八代祖師時期魔族將會反攻人間,經歷長久的殘酷戰爭之後,道統將於第三十九代祖師期間復興。

蘭冰壺預言的獨特之處在於,只有她提到了道統十八科將共燃秘火,秘火是道火的另一種說法,在當時以及後來,只有念心科一直中斷,從未收過弟子。

蘭冰壺因此很興奮,覺得終於說出一條重要的預言,可是龐山以及其他道統並不這樣認為,道士們像對待普通預言一樣,將她的預言記錄收藏起來,從此再無人過問,也沒有人按照預言去重建念心科。

蘭冰壺接受這種待遇,心想自己早晚會看到預言實現,可她在這之後的幾十年時間裏再沒有任何預言。

她的修行仍在穩步前進,仍然享受著蘭氏家族和龐山的寵愛,直到外甥左流英降生。

蘭冰壺被逐出老祖峰,在人心叵測的外界,她遇到了嘆息劫,修行再無寸進,為了更好的自保,她只能放棄預言之術,從此以五行法術安身立命,還從散修那裏學來許多稀奇古怪的法術,最後成為連海山生殺法師王。

可人生中唯一的預言還在蘭冰壺心裏占據著重要位置,她仍然在等,她從來不費心打聽道統內部的變化——作為西南散修的頭目,想獲得道統的消息非常困難——她相信,念心科重建會是一個天下皆知的大事件。

結果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名吸氣五重的小道士,對念心幻術剛剛摸到邊兒而已,慕行秋究竟是不是預言的一部分?蘭冰壺對此猶豫不決,想要再觀察一陣。

慕行秋想不到那麽多,他對陰陽科的了解極少,聽到“預言”兩個字,甚至沒立刻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他被另一個聲音吸引住了。

有一名俘虜在喊他的名字,“慕行秋,慕道士,是我啊,快救救我,我是您忠誠的隨從啊……”

散修們已經準備好大開殺戒,各種絢麗的法術在空中遊走,像一群鷹隼,隨時準備撲下來擊殺地面的老鼠,俘虜們縮成一團,沒有一個敢做出反抗。

“咦,那不是你從海上帶到棋山的小妖飛跋嗎?”楊清音指著俘虜中間的一個小小身影。

的確是飛跋,一只手伸在空中讓道士們看到他,另一手按著地面,生怕成為出頭鳥,被散修的法術擊中。

空中的法術開始一一降落,每一招必有至少一名海妖被擊殺,慘叫聲剛發出就戛然而止。

“我認得那個俘虜,他或許能提供一些重要的情報。”慕行秋還記得,飛跋第一個聲稱龐山要倒掉,在眾多傳言當中,只有這個最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