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劫

寬七八尺,高五六尺,深十余尺,這不像洞穴,更像是崖壁因風化而形成的一個大坑,凸凹不平,有些地方甚至聳立著一尺高的石筍。

孟元侯將小秋放下,打量了幾眼,“不錯,看來你是第一個住進來的人。”

“你能來看我嗎?或者我去看你。”小秋對轉身要走的孟元侯說。

“思過者可沒有隨便拜訪鄰居的權力,我離你倒是不遠,向上一千零七尺,相隔六十三座洞穴,就是我的新家。”孟元侯突然想起什麽,伸出右手按在一塊比較平整的洞壁上,略一用力,收回手掌,“思過也有一點好處,非常安靜,正適於度劫,我給你留下一段心法,或許有幫助,不過在這裏沒有都教看護,你只能依賴自己了。如果可能,還是盡量拖延度劫的時刻,在養神峰你會更安全。”

“是。”小秋感到一陣難舍,他崇敬的人命運都不好,李越池為了防止魔種侵襲而自殺,孟元侯則要因為別人的罪行而思過百年,“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

“那就不要感謝我,記住我是傳授逆天之術的都教就行了。道火不熄,百年再見。”

“道火不熄。”小秋說不出後四個字,一百年,難以想象的漫長啊。

孟元侯騰空飛起,前往自己的思過洞穴。小秋站在洞口,探身向上望去,崖壁高不見頂,孟元侯已經消失在夜色中;向下俯視,深不見底;向遠處遙望,夜霧中連綿的群山像一條爬伏的巨蛇向極遠方延伸。

小秋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只知道這是一片光禿禿的崖壁,連棵雜草都沒有,上面布滿大大小小的洞穴,被判思過五年的申庚應該也在某一處洞穴裏。

他就站在洞口,直到天邊漸漸放出光明,雲霧散去,山巒漸漸清晰,其中一座筆直的山峰看上去有點像是老祖峰,至於養神峰,他從來沒去過,不知道是什麽樣子,他閉上雙眼,在腦海中想象出一個與老祖峰台院差不多的地方,然後喃喃自語:“起床,穿衣,洗臉,應該還會練拳,吃早飯,集合,排隊,拜祖師……”

小秋只能想到這裏,對於入門儀式他了解得太少。

然後他睜開雙眼,發現有一只鳥迎面向自己飛來,越來越近,居然沒有躲避,眼看就要相撞才猛然止住,那竟然不是飛鳥,而是一盤米飯,沒有筷子也沒有配菜。

小秋這才感覺到餓,從那場比武到現在已經過去近六七個時辰,他粒米沒進,拿住盤子呆了呆,幹脆用手抓起米飯往嘴裏塞去,最後還將盤子添得幹幹凈凈,黑色的漆盤似乎不喜歡這樣的舉動,迫不及待地從小秋的手裏掙脫,搖搖晃晃地飛走了。

這點飯根本不夠吃,小秋只能期待午飯和晚飯會豐盛一些,當夜色再度降臨時他才明白,在這裏一天只有一頓飯。

整個白天,小秋都在做一件事,將洞穴裏的石筍盡量去除,好給自己騰出一塊躺臥的地方,肚子越餓,他做得越起勁兒,全憑雙手將石塊擊碎,然後扔到洞外去,用這種方式他讓自己疲憊不堪,忘了饑餓,也忘了心事。

地面還是很硌人,小秋和衣躺下,剛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接連三天,生活一成不變,在這個悄無聲息的枯寂洞穴裏,每天吃一頓飯,空閑的時間裏不是練拳就是平整地面,他看過孟元侯用手掌按過的地方,那裏留下一只淡淡的手印,沒有文字,也沒有圖形,小秋知道,這是因為自己還沒到度劫的時候,心無疑惑,上面自然沒有答案。

第四天傍晚,小秋正盤腿坐在洞口遙望群山的時候,來了一位訪客。

訪客從下方緩緩升起,當他整個顯現的時候,小秋看到他腳下踩著一只碧綠色的玉如意,長三尺,寬三寸,勉強能容下兩只腳,訪客卻站得很穩。

竟是申己。

他穿著略顯寬大的藍色道袍,頭上梳起了高髻,插著一枚木簪,全然是一名標準小道士的打扮。

兩人對視了一會,小秋說:“讓我猜猜,是你娘把你送上來的。”小秋對法器了解不多,可他覺得男道士大概不會用玉如意當法器。

“我來看看你過得怎麽樣。”申己打量小秋身後的洞穴,對小秋的猜測未置一詞。

“還好,我一個人住,比館舍裏擠四個人的房間還要寬敞些,就有一件事讓我吃不香睡不好——我真想知道你哥哥是不是住在下面的某個洞穴裏。”

“怎麽,你還想找他報仇?”申已的眉毛微微一揚,“在館舍裏你能打倒他全是意外,憑你自己,就算能爬過去也敵不過我哥哥的一根手指頭。”

小秋搖搖頭,“我現在不想找申庚打架了,我就是想知道,每天我拉屎撒尿的時候,能不能順風飛到他的洞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