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魔種的猙獰

少年軍官在最後一刻再次改變主意,他希望自己能堅忍不拔、心狠手辣,但他還沒做好當壞人的準備。

“別碰它!”

警告沒起作用,他轉身跑向院子裏的油燈,憑著對道士法術的粗淺了解,他知道只有這件東西或許能抵擋藍花的魔力。

小秋根本沒聽到軍官的提醒,他的心幾乎就要破胸而出,在夥伴們的鼓勵目光中,他一把抓住了藍色的花莖。

一股舒服至極的涼意瞬間傳遍全身,整個人似乎泡進了清涼的河水裏,全身毛孔奮力張開,讓那河水進入體內,甚至浸潤到了五臟六腑。

涼意匯聚到頭頂,飛出體外的時刻,第二股感覺緊隨而至,那是冰涼之後再適宜不過的溫熱,小秋立刻滲出一層細汗,身子舒服得幾乎要蜷縮起來,就像是嬰兒躺在母親的懷抱裏。

小秋全身綿軟,已經忘記要折斷藍花,夥伴們也不催促,臉上都是迷醉的表情。然後第三股感覺來了。

痛,小秋十二年的生命裏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痛。前面的一涼一熱像是在沖刷塵封已久的容器,現在是大刀闊斧地改造容器,小秋只覺得身體裏有一柄鋒利的刀子在熟練地貼著骨頭剔除血肉,中間沒有一刻停留。

“啊——”小秋的尖叫聲刺破了深夜的寂靜。

少年們都被這出人意料的一聲驚醒了,惶駭萬分地互相張望,不明白自己怎麽會跪坐在屋子外面。

“快松手。”芳芳第一個反應過來。

小秋不是不想松手,可他被粘住了,看上去嬌弱的藍花一點也不留情,從花莖裏似乎伸出無數支細小尖銳的觸手,刺破皮膚,一圈圈地纏在骨骼上。

風婆婆的院子裏,軍官已經從木頭頂端拿下油燈,聽到小秋持續的慘叫,他又猶豫了,手裏的油燈是唯一的保護屏障,如果扔出去沒有效果的話,他就會處於極度危險之中。

他對魔種的了解並不多,可一名五行法師只是被魔種碰了一下就死在森林裏,軍官可不想冒險。

“把他拉開!”軍官沒有多想,只是希望這一招能好用,可以不必使用油燈。

少年們正驚慌失措,聽到軍官的建議,立刻付諸實施,二栓和芳芳各拽住小秋的一條胳膊,大良、二良等人也紛紛上手幫忙。

小秋的手掌沒有離開藍花,野林鎮的少年們卻一連一個,誰也脫不開手,忍不住叫嚷起來。

“熱死我啦,我快不行啦。”

“我快要凍僵啦。”

“為什麽我總在發抖?”

“糟啦,我的胳膊……我的全身好像都要融化啦。”

每個人的感覺和反應都不一樣,小秋體內那種刀割般的痛苦卻因此減輕了一些,他已經清醒了,知道大事不好,“都松手,不要碰我!”

想松手已經不可能了,野林鎮的九名少年就這麽連在一起,各自感受著不同的折磨,而那朵藍色的花,就在他們眼前逐漸枯萎。

“把內丹吐出來!”躲在院子裏的軍官托著油燈,又出了一個主意,看到少年們的慘狀,他更不想撒手了,“魔種肯定是為內丹來的。”

小秋知道軍官是對的,因為胸腔裏的那顆內丹——他覺得應該是內丹——正在一個極狹小的範圍內瘋狂地亂轉,他已經感覺不到真正的心臟,胸腔裏一跳一跳的只是那枚內丹,它在對抗魔種的入侵,可是孤立無援,從主人那裏得不到任何支持。

小秋不是李越池,沒有五行法師的修為,內丹被困在一具弱小的肉身裏,只能發揮出極小的力量。

小秋的右手抓著花莖,左臂被幾名少年緊緊拽住,努力幹嘔,卻吐不出任何東西來。

藍花已經枯萎過半,像是皺紋叢生的幹瘦老婦,露出猙獰之貌。

二栓是離小秋最近的人之一,大喊一聲“讓我來”,伸出空閑的左手,塞進小秋的嘴裏一通亂搗。

小秋還是沒吐,反而牙齒緊咬,險些將二栓的手指咬下幾根來。

“等等。”危急時刻,芳芳在一群男孩子中間腦筋卻最清晰,“內丹能抵抗魔種,吐出內丹,咱們就更擋不住了。”

小秋停止努力,二栓又急又怒,扭頭沖路對面的軍官大叫:“還不過來幫忙?”

軍官望見二栓那張通紅的臉,心中一陣恐懼,推開柴門走到路上,幾步之後停住了,“你叫二栓?”

“對啊,你快想想還有沒有別的招?”

軍官嘿嘿笑了兩聲,接著臉色一沉,嚴肅地說:“告訴你吧,我姓辛,叫辛幼陶,乃是西介國堂堂正正的王子,是你們這群小笨蛋的主人,奉父王之命來邊疆從軍歷練,沒想到會遇到蛇妖,一時不慎落到你們手裏。瞧,這就是你們綁架我、折磨我的代價。”

辛幼陶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油燈,發現燈光已經開始變弱,忙擡起另一只手護住,繼續對驚呆的少年們說:“我得走了,我要去調集小耳堡的玄符軍過來除妖,希望魔種不要殺死你們,而是讓你們都變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