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法師與魔種

光芒落地消散,一名藍衣道士站在蛇妖與少年們之間,正是那名曾經在河邊出現過的怪人,小秋等人對他印象深刻。

道士左手高舉銅鈴,劇烈晃動,上一次這聲音令少年們驚慌不已,此時此刻卻覺得分外悅耳,急迫的鈴聲不只帶來信心,還給予他們膽量。

巨大的蛇妖卻對鈴聲極為厭惡,東奔西突,最後又繞回原位,好像突然間失去了方向感,然後它憤怒了,不再逃避,而是高高昂起蛇首,張開上下腭,露出刀劍一般的利齒,鞭子似的蛇信吞吐不停。

它要發起一次不顧一切的攻擊,首先派出來的是一隊前鋒。

蛇妖背上的鱗片像波浪一樣掀起,從裏面跳出十幾顆頭顱,在空中蹦蹦跳跳地沖向藍衣道士,臉色各異,其中幾顆顯然已經死去很久。

少年軍官又看到了自己的十名部下,嚇得躲在小秋身後簌簌發抖。

小秋的心也揪緊了,要不是此前已經近身見識過蛇妖的可怕,他大概也會嚇得呆住,現在他只有一個想法:自己曾經將禿子的頭顱扔掉,這件事絕不可告訴任何人。

藍衣道士面對蛇妖的伎倆毫無懼色,左手銅鈴晃得更快,聲音連成一片,如同一條實實在在的繩索,將蛇妖緊緊束住,然後兩腿微彎,以一種奇特的步伐向左側移動,每一步都如同背負千鈞,右手舉在肩上,食、中指並攏,另三指彎曲,不停地在空中劃來劃去。

少年們看得莫名其妙,可蛇妖卻像是遭到沉重打擊,頭顱一顆接一顆地爆裂,發出瓜果熟透的響聲,落地之後只有一堆粉末,沒有丁點血跡,蛇首東躲西藏,被迫高高昂起,越來越高,最後沖到樹冠之上。

月光透過縫隙散落下來,少年們齊聲驚呼,他們看到了終生難忘的景象:粗壯的蛇身上已經被刺出十幾個窟窿,向外噴射大量血液,像是一株正在生長的巨大青苗。

蛇妖的反抗結束了,它輕易殺死了十名玄符軍士兵,卻鬥不過一名道士。

蛇身轟然倒下,大量鮮血迅速滲入松軟的泥土裏。

鈴聲也隨之停止,道士垂下手臂,銅鈴不知去向,他轉過身,右手多了一盞小小的油燈,走出幾步,將油燈順手掛在一根樹枝上,站在燈光中對少年們說:“我叫李越池,龐山五行法師,專職斬妖除魔。”

這幾句再簡單不過的自我介紹,將在少年們心中生根發芽,對他們的未來產生深遠影響,就連那名少年軍官也不例外,他躲在小秋身後,呆呆地望著道士,心底翻騰著前所未有的崇敬。

“你……你是來救我們的?”二栓開口問道,聲音謙卑而隨和,比面對父親還要恭敬。

李越池搖下頭,指著身後的巨蛇屍體,“我是為它而來,我追蹤它整整一個月,兩天前它還只有三尺長,現在……唉。你們收拾一下,待會跟我走。”

沒什麽可收拾的,少年們立刻筆直地站好,只有小秋跑去牽回棗紅馬,它出奇地鎮定,對剛剛發生的斬妖場景沒有顯露出一點吃驚,倒不是它膽子大,而是太老了,老到全部心思都集中在美味的青草上。

李越池沒有立刻出發,轉身走到蛇屍邊上,打量了一會,挽起袖子,像鄉下的長工一樣,雙手拽住蛇尾,向空地拖行,很快蛇屍被擺成了一字。

少年們再一次驚呼,蛇屍長得不可思議,掛在樹枝上的油燈只能映照出短短一截。

“比鎮裏的橋還長。”小秋說。

“比二栓家的屋子還要長。”二良說。

“比鎮上的街還長。”二栓說,他的用語太誇張了,可是沒有人出聲反對,少年們都決定今後就用這個比喻向鎮上的親朋好友吹噓。

只有少年軍官不合群,“也就十丈左右吧,不短,但是放在妖怪中間算不上厲害。”

二栓斜著眼睛睥睨軍官,“我聽說斬妖除魔也是玄符軍的職責之一,你們十一個人怎麽沒打過蛇妖啊?”

軍官毫不臉紅,“我們沒準備,以為就是來抓幾個孩子和幾匹馬而已,許多武器都沒帶在身上,被蛇妖打了個措手不及。誰能想到你們野林鎮附近會有妖怪啊,早知如此,我就會帶上更厲害的紙符……”

“嘻嘻,剛才你不是叫得像小女孩,而且被嚇暈過去了嗎?”二良立刻揭穿少年軍官的老底。

“而且是第三次暈倒啦。”二栓接口道,少年們驚魂未定,正需要說幾句笑話緩解心情,“以後你就叫暈三兒。”

“我不叫暈三兒,我叫……”軍官稍顯惱怒,最後卻只是哼了一聲,沒有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

“快看。”小秋的目光一直盯著五行法師,對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細細觀察,心中滿懷敬意。

李越池擺好蛇屍,取出一面圓鏡來,野林鎮少年們也都眼熟,尤其是小秋和二栓,兩人被這面鏡子照過,當時心跳不已,這時卻備感親切,二栓甚至向芳芳和少年軍官吹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