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幡然醒悟,自有煙霞送迎(第3/4頁)

醒言這番話,雖沒前面那些講道理,卻比任何言語都管用。原本硬著頭皮不準備屈服的雨師公子,這時忽然額角汗水涔涔,不再那麽趾高氣揚目中無人,而是低頭默默不語。

見得如此,醒言便知事情可能轉圜,當即他便將二鬼收回司幽冥戒,散去烏雲,在明麗的陽光中和顏悅色娓娓說話:

“駿台,在下出身鄉野,應是粗人,不懂多少大道理,卻也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依我淺見,君上與其今日喪在我手,還不如順從大道,離了孟章那野心之徒。雅奏天南,高音鮮和;四海名琴,非君誰賞?以閣下高才,若陷身兵火,玉石俱焚,實是天地憾事。公子又何必執著?聖人教化,言執惑有難,退必三樂。立宇宙中,逍遙天地間,與時顯化,那是何等的快樂!”

“再者,以我愚鈍觀之,都知那鬼靈淵中魔物悖天亂人,實為禍事。我便不信以雨師之才,竟會看不出你主公孟章想靠魔物施行野心,純粹是與虎謀皮!”

一番款談,因為雨師公子乃文學之士,醒言正言勸慰時也優雅了言辭,這番推心置腹的話語說得溫文曲麗,頗為動人。而在他侃侃而談之際,也直到這時,一直不服忿的雨師神將才真正好好打量他一回——

只見傳說中陰險邪惡的不法之徒,竟然也生得相貌堂堂;看年紀正當風華之年,英風朗烈,清俊不俗,雖然修長的身軀上只罩著一襲普通的青衫,卻在這漸漸偏西的斜陽中顯得俊偉非凡。

“怕是以前想錯了!”

見得如此,這位從來都特立獨行的雨師神將嘆息一聲,終於緩和了神情,跟那位正在誠聲勸說的少年開口:

“張公子,你此言差矣。”

“嗯?”

“那孟章已不是我的主公了。”

“呃!”

忽聽此言,醒言一時還沒轉過彎來,卻聽駿台繼續說道:

“張兄弟,你這些話這些道理,其實愚兄都懂。先前寧死不屈,也只是意氣用事,其實不服為何竟會被你擒住。”

“哈哈!”

到這時,醒言終於明白駿台是何心意;暗中察看他顏色,不似作假,當即便也笑逐顏開,欣然跟他稱兄道弟:

“那駿台兄,既要面子,為何現在又來轉圜?”

“哈哈……”

駿台一笑,毫不遲疑地說道:

“其實無他,只是因為愚兄突然覺得還不想死。我想你也肯定知道,我駿台平生無他喜好,只耽於音律;若非如此,今日也不會墮你彀中。正因如此,今日聆過靈漪公主絕代仙音,又如何再忍心棄世而去。相比仙樂,那顏面執念又算得了什麽?”

聽駿台說出這話,醒言大喜過望,贊道:

“公子果然達人!”

說罷心念動處,那縛神筋和元靈鎖無風自落,轉眼飛回醒言手中。

當然,醒言也是謹慎之人,現在放得這般輕易,只因本來便打算攻心為上,並不真要壞他性命。既然駿台現在親口承認,那即便今後再反悔,眼前也只能這麽做。

不過,後來證明這樣擔心確屬多余。看起來這冥雨公子氣質和醒言還有些不同,不會因“義之所在”便不擇手段。從這一天起,駿台便明確表態,不再承認孟章領導南海,只願奉大太子伯玉為主。而他這位法力通天的雨師神將,因為在音律上造詣驚人,又和醒言幾人有這段軼事,自南海大戰後便漸漸名聲鵲起,最後竟成了世間樂工供奉的樂神!

這些都是後話,暫不必提。再說駿台,在醒言放他之後,離去前又提出兩點要求,說是如果這兩個要求醒言不答應,那他今日之諾便概不履行。開始時,見他說話表情十分凝重,醒言不知是何嚴重要求,還小心著聲氣請他明言,誰知一問才知道,原來駿台要求之一竟是要請靈漪兒再彈一曲作為他倒戈的獎勵;另一個條件則是要求張醒言學習音律,至少要精通一門樂器。因為駿台知道,這四瀆公主靈漪已被許配給張醒言;他認為,以靈漪公主出神入化的琴技,若是以後夫君不精音律不諳樂器,那簡直是天大的罪過。

等駿台鄭重其事地說完這條件,醒言稍微一愣便啞然失笑,胸有成竹道:

“哈,還以為是何難事;這等小小要求,今日便可一齊滿足!”

“嗯?”

聽得醒言之言,駿台全然摸不著頭腦。

見他不解,醒言也不多言,當即將縛神筋和元靈鎖暫交給瓊肜保管,然後便取出那支隨身攜帶的“神雪”玉笛,朝靈漪微一示意,二人便開始默契無比地合奏琴笛。

出神入化的笛歌,若配上絕世無雙的琴曲是何效果,這裏不必細述;只知道那位聽遍仙音凡曲的駿台公子聽完之後,回去這般記錄:

“……拂千機於一弦,噓萬物於一氣。騰霞入宙,天人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