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海日靈光,難破眼前機杼

當南海龍域從天而降的樓船穿梭在一片星光雲霧中時,安坐其中的少年也暈暈乎乎,如墮雲裏霧裏。看著對面那幾個正襟危坐一臉肅然的神將,醒言心中好生不解:

“奇怪,那南海閱軍,為何要特地來單獨請我?”

雖然自己上回跟那位南海水侯有過一面之緣,但那次自己也只是作為四瀆龍女的跟隨;那個賞花筵席中,除了指間的鬼戒惹起過一場小小風波,其他也委實想不起來還有什麽值得他們看重之事。又想了一會兒,還是理不清頭緒,醒言心中便想道:

“罷了,反正那水侯孟章乃是四海知名的神人,想來也不該會和我為難。”

這麽一想,他便安下心來,轉臉透過樓船雕鏤怪獸的窗牖,專心觀賞起星光閃爍的夜晚雲空來。在他賞看風景時,與他隨行的兩個女孩兒,寇雪宜依舊端嫻靜穆,清凈如蘭,微微垂首坐在醒言一旁,除了清麗的容光外仿佛其他什麽都不存在;而瓊肜這時也沒亂扭亂動,只是手指兒抵著粉腮,盯著對面那幾個金光燦燦的神將一臉的迷惑:

“奇怪,他們現在變成木頭了?怎麽一動不動,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小女娃就這樣愣愣的盯著他們仔細研究觀瞧,但卻始終不敢拿手指頭去捅一下,因為她怕他們突然動了,自己會被嚇一跳。

大約就在醜時之末,寅時之初,醒言他們就來到了波高浪急的南海。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天地間一片寂然。透過窗戶朝底下望去,只能看到黑茫茫一片,偶爾才見一些些一閃即逝的微弱光芒。

“那該是波濤浪尖的反光吧?”

醒言忖道,

“這麽說已到南海?”

正這麽想著,他便突然看到對面靜如雕塑的神將忽然間動了,不約而同的“唰”一聲立起,然後一齊轉向艙門方向,對著外面的夜空,拉長聲音高聲呼喝道:

“張-堂-主——駕-到——”

“呃?”

突然見到這樣架勢,醒言倒是一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只聽得原本靜寂一片的天地間,驀然響起一陣沉重的“嗚嗚”鳴響,霎時仿佛是千百只號角從四面八方一齊吹響。

聽得這嗚聲一片如悶雷般滾滾湧來,醒言吃了一驚,趕緊跳起身形,執劍在手,先朝那幾個神將看去,卻見他們毫無動靜,只是抱拳躬身施禮,一動不動重又凝滯了身形;再趕忙朝樓船窗外看去,見到那烏壓壓的海面黑空中……

“呀!”

正在醒言俯眼觀瞧,突然就見那黑暗沉寂的海面,猛然“轟”一聲響,就好像一粒火星掉入熱油鍋,原本漆黑一片的浩闊海面,突然就燃起熊熊大火,瞬間便鋪滿整個海面。從這高空望去,那火海方圓幾近有數百裏,直照得整個暗夜一片通紅。而這鋪天蓋水而燃的大火,爆發得如此突然,醒言當時都嚇了一跳,本能的朝後一避,倒好像那火在自己鼻前燃灼。

“這是……”

還在疑惑,醒言就見那萬頃火光中,突然扶搖升起一幢金色的波濤,濤高千尺,就好像一座高大的金山,正朝這邊飛快移來。

“張堂主,別來無恙?”

正在醒言愣愣呆呆之時,卻見那千尺波濤上一位身形高大的神人,盔甲華麗,丈長的雪浪銀披風在身後飄卷如雲。乘浪而來之時,那神人正手按腰間佩劍,朝他微笑見禮。

“孟……君侯?”

見那人顴骨高聳,隼目鷹鼻,一派英武模樣,醒言答話間有些遲疑。這時候,他原本立身的樓船,還有那些神將,突然間消逝無影;飄搖之時,足下有片浪飛來,托住他和瓊肜雪宜的身形,立在那南海水侯的對面。

見他回答頗有些遲疑,那形象威武的神人哈哈一笑,宏聲而應:

“正是本神!”

不待醒言答話,那南海水侯孟章大聲說話:

“今日冒昧請張堂主來,不為其他,只為堂主前日施計救下靈漪妹,本侯一定要當面答謝——”

聽說這話,醒言一愣,正要謙遜,卻聽那孟章繼續說道:

“正巧今日,我麾下兒郎浮海操練,便想與張堂主一同觀賞——請莫怪本侯大言,某雖不才,這治下水軍,四海之內頗有薄名;操練之時,定有可觀處!”

聽到這兒,醒言趕緊拱手一揖,謝道:

“多謝君侯青睞,那小子今日便要大開眼界!”

“好,那就請張堂主與我一同觀瞧!”

說罷,孟章便把手朝這邊一招,示意醒言去他那邊一起觀瞧。

見他招手,醒言開始還以為他擡手便是做法,要將自己腳下這片波濤招去;誰知等了一會,始終還不見動靜。醒言這才知還需自己做法,便一運太華,足下立有風雷鼓蕩,催動著這幢滔天波浪,帶著雪宜瓊肜一道朝南海水侯所立金波漂去。不知是否因曾得天星之力,與孟章所駕那幢金波不同,醒言足下水浪一片銀光燦然,行到孟章附近時,金銀兩色交相輝映,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