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恩怨

我念風決,卷起一根長長的彩繩,在空中旋得幾旋,將那只沒教養的蝴蝶捆得紮紮實實,跌入掌心,然後拖回屋內,掩上門,將魂絲侵入它體內,與鳳煌的魂魄接上線。

鳳煌:“讓這只鸚哥的本體昏一會,我好去查探。”

我會意,立刻抄起桌上金燭台,歡快地往這只賤鳥腦袋上一敲。

蝴蝶一聲不吭,大字型朝前栽倒在桌,腦門上仿佛浮現了無數金色小星星。

少頃,它掙紮著從桌上爬起,狠狠一口啄去我手背上,悲憤地低吼道:“痛死了!玉瑤你這呆瓜!想殺了我嗎?!”

我捂著受傷的手背,呆了片刻,方想起打鸚鵡就是打他。

鳳煌用翅膀捂著頭上大包,幽怨地望了我一眼,看得我羞愧不已,然後展翅高飛,才飛到正門口,又被赤虎將軍一塊石頭給打了下來,他邀功似地將鳥提回來給我,叮囑:“好生養著,別讓它跑了。”

我:“謝謝……”

接蝴蝶的時候,碰到了赤虎將軍的手,他的黑臉微微僵了一下,離開時又悄悄回頭看了我幾眼,最終轉身告訴我:“你不要再抵觸宵朗大人了,蒼瓊大人的耐心快耗盡,聽說她要親自出手了,倔強是沒好果子吃的。”

我趁機將藏在心裏許久的問題拋出:“同為兄妹,蒼瓊善武,宵朗善謀,兩者不相上下,為何魔界以蒼瓊為尊?”

“這些東西我不敢妄議,”赤虎將軍冷冷掃了我一眼:“但萬年前,元魔天君離開時,蒼瓊殿□為女子,繼承的力量是最少的,甚至不如普通上等魔將,三千年後,她卻登上了最高峰,這不是只憑天賦和美貌可以做到的。如今的魔界,沒有人會違逆她的命令,被囚禁的幽冥大人與現在的宵朗大人,也不例外。”

無論凡間還是天上,魔界還是妖界,成大業者都要付出艱巨的代價,而成大業的女人付出的代價要比男人多十倍。只是在她們耀眼的成功光華之下,大家都忽視了她們的付出。

被打得暈頭轉向的鳳煌在我懷中蘇醒,待赤虎將軍走遠,低聲道:“還有一點是他不敢提及的,蒼瓊是半魔半妖血統,妖族素來與魔通婚相好,幽冥是半魔半人血統,人族與魔族互不相沖,只有宵朗是半魔半仙血統,天界是魔的死敵,兩者相比,魔人始終會對他心存芥蒂,難以全力支持。他的立場比較微妙,為免與兄姐沖突,一直退居幕後,成為魔界幕僚。”

我問:“你認為宵朗心有不甘?”

鳳煌輕笑道:“我不了解宵朗,卻了解蒼瓊,這個女人的血是冰的,心中沒有感情,只有得失。所有礙事的絆腳石,她都會被毀去,哪怕親兄弟也不例外。”

我說:“他們不會輕易反目的。”

“還有……”鳳煌的眼神閃縮起來,似乎難以啟齒,“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對你明言。其實……宵朗與瑾瑜的恩怨,我是知道些的。”

我覺得他不知道才是奇怪的事,只是想看他瞞著究竟是什麽目的。

鳳煌伸出翅膀,拍拍我腦袋,很有長輩風範地說:“乖阿瑤,你應該知道,瑾瑜和宵朗是雙生子吧?妙音仙子在宵朗出生前,便陷入半瘋癲狀態,一直尋死,想借此殺死宵朗,是度厄仙子算出她腹中還有瑾瑜的存在,並斷定此子堪當除魔大任,百般勸說下,才無奈將他們一起生下。”

我道:“師父是妙音仙子的善,宵朗是元魔天君的惡。”

鳳煌半眯著眼,陷入回憶狀態,感嘆道:“宵朗長著雙和元魔天君一樣的血瞳,渾身魔氣繚繞,妙音仙子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就徹底瘋了,當場將他掐死丟下了南天門。瑾瑜眼睜睜看著母親發瘋弑子,大約受過些影響,性子變得孤僻冷漠。”

我道:“可是宵朗並沒有死。”

鳳煌遺憾道:“那時我們方知三魔完全繼承了元魔天君的衣缽,自貪、嗔、癡而生,身體只是載體,靈魂不死不滅。大家對當年沒有徹底封印他感到後悔。”

一對雙生子,性格和立場截然不同,人生際遇也不同。

鳳煌繼續道:“他們從出生起,便彼此憎恨,這是場不死不休的局。”

我想起宵朗曾受過重傷,似乎與師父消失的時間吻合,心裏一緊,緊忙發問。

鳳煌肯定地說:“能讓宵朗重傷的,也只有你師父了。”

宵朗回到了魔界,我師父沒有回天界。

結局顯而易見。

只是我不願相信,我抱著希望,他被魔界囚禁,或是失足落入凡間,因種種緣故,無法返回天界。

鳳煌深呼吸一口氣,給我最殘酷的答案:“玉瑤,最初見你落到這裏,已經很可憐了,怕你傷心過度,所以暫且壓下不提。”

我搖頭:“可是……我直覺師父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