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回 拐仙首創歸屍 淑女誤嫁蛟精(第2/4頁)

但是說到這一層,也還要作進一步的議論。人之心理,往往在憂患時期,都能謹慎從事。到了風潮過去,波平浪靜,反要不知不覺的大意起來。所以古人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就是這個道理。如今說的玄珠子情形,大致也差不多兒。可是他所闖的禍,卻也出人意料之外,俗話說大風起於萍末。風雖大,而發源之地卻非常微細。

當時浙江杭州城內,有一家官戶,姓何,沒有男人,只剩下母女二人,相依為命。母親胡氏,年已老邁。女兒名叫春瑛,卻生得婀娜娉婷,整齊標致,那年已是二十五歲。胡氏自顧年高,膝下只此一女,很想找個妥當人才,招贅在家,也好得個半子之靠。無奈高門大戶嫌她們家況衰颯,是個不祥的門第,況且招贅一事,習俗引為恥辱,誰也不願意嘗試。至於低門小戶,又非母女所願。因此蹉跎歲月,把個上好的姑娘,養到二十五歲,還沒有成就良緣。

胡氏心中常常悒郁不歡。反是春瑛心中,倒以陪侍老母為樂。她說:“女兒嫁人與否,不在意中,但求母親多活個一百多歲,待女兒老來,一同入土歸天,女兒的心願足了。”胡氏笑而叱道:“癡丫頭,這麽大年紀,盡說些瘋話。你娘又沒做什麽大陰功,沒積得甚麽好德行,哪裏能夠活到如許高年?再說,果然如了你的志願,一個人家,活著一對老太婆,生無人顧,死沒人送,到頭來祖宗的香煙不得接續,終究算不得什麽好事。我看此後如有差不多的子弟,但求人品端正,不問他家世怎樣,就馬虎一些,嫁了去完事。你是真孝順我的,就不要十分倔強,這就比同死同歸好得多了。”春瑛聽了,只得點頭答應,說:“聽憑母親作主,女兒決不多言就是了。”胡氏聽說,方才欣慰起來。

不上幾時,家中忽然失竊,把胡氏房中的東西,偷個凈荊,報官追拿,蹤影毫無。胡氏不覺流淚,說道:“瑛兒,想這都是因為家中沒有男子,容易啟人輕侮之心。那天的事,別說是賊,就是堂堂皇皇地上門搶劫,你我一對女人,除了拱手奉送之外,還有甚麽辦法?光偷些東西,倒還沒什麽關系。萬一有些非禮行為,叫我女兒如何做人呢?”說到這裏,不覺一陣傷心,大哭不已。

春瑛勸了一會兒,倒想出一個主意來了。因說:“母親不用憂愁。女兒有個計較在此,想賊人膽大,只因我家屋多人少,我們何妨將許多住不了的房,招個妥當租戶,分租出去。我們不求租價怎樣高,但求人家規矩正直,能夠做個好鄰居,彼此可以得個照應;就是不收租金,也譬如一進進一間間白白地關起來,那些房子長久沒人居住,也格外容易傾壞,得個正人同居,替我們管管房子,也是好的。母親看這事可行得麽?”

胡氏聽了,甚以為是,當下由春瑛親自寫了一張招租的條子,叫下人貼在通衙之中。不到三天,看的人來了不少。不是職業不正,就是人口太雜。胡氏心中,都覺得不大合適。到了第四天,早上忽然來了一個白衣秀士,面如冠玉,唇若塗朱,態度溫文,語言清朗。據他自己說,是官宦人家子弟,因貪杭州山水清幽,思欲蔔居於此。又說,他父親曾做過大官,早已去世。家中尚有母親弟妹,現在建業,待房子租定,不日回去搬來同居。母女二人一見這人體態,心中便有十分歡喜。又聽說是官宦子弟,人口又多,覺得事事合意,便一口答應,借給與他。那人問起租金,胡氏便把自己重在擇鄰,租金多少,概不計較,但憑貴客吩咐就是了。那人也不貪便宜,竟付了百兩紋銀,說是定洋。等家眷到來,再行議定房租。胡氏見他出手如此闊大,益發深信他真是公子哥兒,謙遜一番也就收下了。問他姓名,他說姓王,名誠夫。說畢自去。

過有半月多些,那王誠夫又來了,說建業那邊,因有許多未了之事,一時不能搬來。本人欲在杭城讀書,擬帶著幾個下人,先行遷來。胡氏和春瑛已深信誠夫是個規矩正直之人,有什麽不許?誠夫大悅,即日就把行李器具運來。都是非常華美考究的東西。何家雖是富家,有許多陳設珍品,但見誠夫的擺設,都還不能舉其名目。誠夫又帶來男女仆人共有十余人。照這情形氣派,真是十分顯赫。而且誠夫為人,又是非常誠實殷勤。他除了讀書之外,便到裏面和胡氏談談。又說,胡氏的相貌性情,很像他的母親,便拜胡氏為幹娘;和春瑛做了兄妹,既不必避甚嫌疑,二人便得時時見面。兄妹倆日侍胡氏膝下,承歡取樂,把個胡氏欣悅得了不得。胡氏心中便有招贅誠夫為婿之意。先向他的下人打聽了一回,知道他志大心高,滿意要娶個才貌雙全之女,所以至今未娶。今年恰和春瑛同年,剛剛也是二十五歲。胡氏聽了這個消息,越發大喜起來。因於便中先對春瑛說起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