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回 填城堙誓言終有應 締新歡好事竟成空(第3/3頁)

說著,剛剛經過一座城子。披發仙笑指那城池說道:‘說句不好聽的話吧,就算為你之故,有人把我捉去塞這城眼兒,把我活埋在內,我這一道冤魂,也還是一定不肯放你。’嫦娥聽他說到這等地步,雖是半屬戲言,卻說得十分懇摯。況見他如此豐神,如此伶俐,本來早有愛慕之意,不過他是個孩子,心想無論如何不會扯到什麽婚姻的念頭上去。後來聽他自表身世,果然久聽人說有個赤腳大仙、披發大仙兄弟兩個,覺得他們資格身份,都是很可羨慕的。由不得心中又添出幾分敬意。此時見他以婚事相求,又現出如此誠懇的情意,更不由大大的感動起來。

正在默運芳衷,輾轉思慮的當兒,那披發仙又牢牢扯住了她的一只玉手,輕輕問道:‘姊姊,我說得那麽樣兒了,你還懷疑我不是真心麽?老實說,姊姊下凡之後,身為女子,哪有個不嫁男人之理?橫豎是要嫁的,何妨和我結這巧合的天緣呢?’嫦娥不覺忸怩道:‘不瞞你說,我本是月中侍兒,身列仙班,逍遙自在。只因一念之慈,眷念橫暴的前夫,因此觸犯天條,理宜發往冥司,還幸星君恩重,只命謫貶人間。這是眼前之事,未曾處分得一步。此時和你一面之交,雲路邂逅,就憑你幾句話,擅訂終身。雖說婚姻大事,五百年前早在月老簿上記載明白,但我又不曉得誰是我的丈夫。如果是你,這就好到極點了。萬一另有別人,豈不又多一重波折,多添一重魔劫?正是前罪未消,新孽又種。你得替我想想,這事該怎麽辦呢?’

披發仙大笑道:‘虧你久列仙班,連這姻緣二字,都還不曾懂得。要知緣者,緣也。有緣之人,千裏可系紅絲。無緣之人,對面也多周折。如今你我無意之中在雲路之上湊巧相逢,又都說得投機,這等不是前緣是什麽?既有前緣,便是姻緣。以我看來,這等姻緣,正可算得天造地設的良緣。要是不然,為什麽你我一在極東,一在極西,偏會同時謫降,半路相逢?試問人世姻緣,有這麽多的巧事麽?好姊姊,你再要不許我,我敢說句狂言,怕你到了凡間,休說找不到一般謫降同列仙班的人才;只說如此良緣輕輕差過,這等罪名,也和你從前所犯的天條相差不多哩。’

嫦娥聽了,不覺呸了一聲,笑道:‘好油嘴兒,既說良緣,如何會差過。這可不是你瞎說妄談。也罷也罷,既然你十分誠心,我也就答應了你。’披發仙大喜,忙問:‘姊姊,此話可靠得住,不會變心麽?’嫦娥笑道:‘既已允你,如何再會變心?’他倆說到這裏,剛過一條大河,這河的左邊是山。嫦娥就指著山河說:‘我既承你如此相愛,無論如何,一定嫁你。就是有人將我從山上丟下水中,我也決不改節!’二人訂了此約,就各分道而散,各人投胎而去。

照理說,他倆這等婚姻,真可算得天緣巧合。但二人都是負罪貶謫,這一些天條,是斷不能免的。早受刑章,倒早完一天的孽賬。要是夫妻好合,白發齊眉,那不是來受罪,簡直是來塵世享福來了。所以範、孟的婚姻盡管成就,卻只可望而不可及,始終都不過耽個虛名罷了。”

鐵拐先生說完了這段範、孟慘史,通慧又問:“他們的婚事既成鏡花水月,為什麽還要受那些慘刑呢?”鐵拐先生嘆道:“這也不用說了。總而言之,還是他們太不自檢,才闖了禍,馬上就忘了苦痛。半路相逢,不說句正經話兒,倒先訂起婚姻來。這都是大遭天怒的事情。天道最巧,即以他倆自己所甘受的刑罰,施於他們之身,恰正應了他們的盟誓。可謂又巧又公道的辦法了。”眾人聽了,無不竦然。

何仙姑便問:“秦皇如此殘暴,怎還不見報應?”鐵拐先生大笑道:“山中不過數日,世上已歷多年。你們隱處洞府,怎麽能知道人世間的大變故。現在嬴政已歸案陰曹,正在鞫訊之中。他子胡亥嗣位,稱為二世皇帝。我那句亡秦者胡的預言,不久就要實現了。”眾人聽說,才恍然道:“原來亡秦者胡,是指胡亥而言,連我們都還猜不透,想那秦皇本人,怎會想到自己兒子身上去呢?”鐵拐先生笑對何仙姑道:“你們可知道秦皇是怎樣死的?”眾人見問,都愕然道:“弟子們正要請教。”鐵拐先生正待回言,猛聽得石室外面呼呼地起一陣風,一霎時又寂靜了。鐵拐先生笑道:“飛飛出去瞧瞧。你楊師兄來了。”

不知來者何人,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