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回 泥團鉆出腦袋 頑仙隱入耳朵(第2/3頁)

仙姑此語,正是一片惻隱之心,哪知這批畜生一聽仙姑口口聲聲斥他們是豬牛畜類,又見仙姑罵他們祖師等一點不留余地,本來這等東西全是野蠻無知的笨畜,一經憤怒,再不能喻以道理。仙姑說完之後,滿盼他們接受勸告,讓出道路,使自己便於辦事,也就罷了;更不料一不留神,忽然足下被許多硬而利的東西四處猛攻過來。幸她見機得快,身子又敏捷機伶,一受攻襲,立時踴身而起,站在半空中,向下俯視,只見這批畜生都已變了樣子,一個個化成半人半獸的模樣,有人頭而畜體的;有獸頭而人身的;又有後面還是獸蹄,前爪化成人手,居然能夠執幹戈以逞獸形的。至於頭上雙角,卻無論人頭獸頭,無不具備,而且乍乍有光,犀利無比,要是尋常之人遇到他們,只消角兒一撞,沒有不穿胸洞腹、破頭裂腦的。仙姑饒是有道之體,經他們這麽一觸,兀自覺得隱隱生疼。先還不解其故,此時認清是煉過的獸角,倒也嚇得有些膽戰,自己吐了吐舌頭,叫聲:“僥幸,今兒要不是逃得快,不但身體吃虧,回去哪有面孔去見師兄和阿權這孩子呢?”想了一回,忽又聽得下面一陣吱吱喳喳的聲氣。原來這批東西修道多年,又經妖道們一番教訓培植,除了略能變化之外,居然也在習學人言,不過生性太笨,學了幾十年,還不過吱吱喳喳,似是而非的一些程度罷了。

仙姑此時正是又笑又氣,卻也再沒心思去憐惜他們了。為了好奇心,一時卻不下手,側著她聰明的耳朵,靜靜地聽了多時,又替他們翻譯了一回,才有些明白。原來他們正在議論仙姑所說的消息。有的說道:“師父們如此本領,哪裏來的什麽鬼仙,就能一網打盡的,全給弄死了。”一個說:“話雖如此,我見祖師近來氣色不好,有點晦黯的光景,只怕也不見得能夠如何得利罷?”又一個說:“若果師父們都已不在,我們還該各自逃生,另外找個去處,尋幾個好的女人過些快活光陰,也不枉了修道一常”一個說:“眼前那個女子不曉是人是妖,看她經得起我們這一場觸碰,又能騰雲而去,一下子不見了,可見是有本領的,我們怎麽打得過她,還是快快逃生去罷。”

仙姑聽了,心中想道:“原來這批笨妖還不見我站在這裏,怪不得人家都說笨牛呆豬,那原是畜中最沒知識的東西,偏他們又能知道找女子尋快活,真是好樣不學,先學壞樣,可見是斷斷饒恕他們不得。怪不得師兄沒曾看見,就斷準他們全不是好東西咧。”想定主意,又道:“畜類本事雖少,卻一共有七八頭之多,若下去和他們對打,一則費我手足,二則汙我寶劍,三則恐被逃散,還是用金針戳去他們眼睛,貫入他們腦袋,豈不省事快當?”於是取出金針,往下丟去,一霎時金光炫耀,滿地通明,但聽得一陣吱喳啊唷之聲,仙姑不忍道:“他們便不是好東西,我卻何苦定要取他們性命。”當下收了金針,掩住了面孔,急忙落下地來,仍至木棚邊,用退鎖咒去了封,只見裏面躺著個道人。仙姑忙問:“是張師兄麽?我何蘭仙,奉李師兄之命前來救你。”說了兩遍,那人並不答應。仙姑雖不認識張果,料想必無舛差,再近身去,運慧目從暗中細瞧了一回,才知他已被老妖迷去本性,自己又沒有解救之法,只得解下一根絳子,在他身上攔腰一捆,拉了起來,捆在自己身上,躥出棚外。

正要出門,恰恰遇見兩個打更的,提著梆鈴燈籠,後面還有一個將官,帶著四個查夜兵士,各持兵器,迎面而來,一見仙姑背人而走,大家發聲喊,圍將起來。仙姑背著張果,無心和他們交手,正思脫身之法,忽見那批人好似中了邪祟一般丟了兵器,互相揪打起來,卻把大家要打的何仙姑丟在一邊,沒人理會於她。仙姑好生不解,因急於脫險,不願再去看他們胡鬧,便走至空地上,輕輕一躥,早已躍入半空,再落下地來,已離大營十余裏了。

仙姑背著張果,心中自笑:我是一個守貞修道的女冠,對於救人濟世之事,原不必避什麽嫌疑,但如此背將回去,不免要惹人笑談,不如丟在門口,請師兄出來將他救治之後,送他進去,便與我無幹了。正在帶想帶走,忽聽得耳中有人說道:“既要避嫌,為什麽還去救人?要救人,就顧不得自己避嫌不避嫌了。”

仙姑一聽此言,又不見人在何處,心中一駭,險些把背上的人摜下地來,便把雙足一站,再向四面瞧看,仍沒些子影蹤,不覺呸了一聲道:“什麽鬼物,敢來開我玩笑?一定是自己想昏了心,耳朵裏發起糊塗來了。不管他,還是走我自己的路罷。”正要走時,耳中又哈哈笑道:“倒失敬了,你的本領,原來鬼物都不敢和你開玩笑的,可知我這鬼物和尋常鬼物有些不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