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心魔乍起

讓梁辛頗感意外的,自己沒死。

老九頭上的力道,比著一棵椰子從樹上掉下來也大不了多少,兩人撞頭的聲音悶得人發慌,可力量著實算不得什麽。

老九咧嘴,胖臉擠眉弄眼,對著梁辛一笑,繼而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怪叫,手捧額頭一個倒翻,跌回到怪魚背上。

宗蓮寺前,梁辛等人救過老九和顧回頭,此時老九便不再緊逼,饒過了梁辛這一遭。

梁辛生怕貽誤戰機,這才硬抗老九的攻勢,可到頭來還是讓身形受挫,慢了片刻,尤其麻煩的是青鱗亂晃亂飛,全不受梁辛指揮!

星陣散亂,不是星魂失神,而是青鱗遭受重創,一時間顫抖不休,連星魂都難以駕馭,梁辛怒聲叱喝,手訣再劃,六片從不知效用的黑鱗盤轉而出,另有一枚最普通的紅鱗湊數,第二次接應下星魂,重列星陣,再撲敵陣。

而魚背上的人實力何其強勁,梁辛的攻勢慢了片刻,便足夠讓他們驅散金風,緩過手來!

其中指夕道宗的侏儒聞風出手最快,破掉細碎金鱗後,臉上仍是面團團地笑著,短粗的雙臂高擎,虛托天空,擺出了一副舉大石砸缸的姿勢,可就算正舞動著黑鱗沖向急沖而起的梁辛是那口‘缸’,聞風手中的‘石頭’又是什麽?

聞風雙手空空,大笑吼道:“後生,去吧!”話音落處,雙手猛拋,向著梁辛一‘砸’。

別人什麽都感覺不到,只有梁辛明明白白地感受到,隨著侏儒的雙臂一甩,天上的一輪旭日竟猛然向著自己兜頭砸下!

當然不是太陽真的掉下來,而是法、是術、是殺人的神通!天門中卸甲修陰,指夕修陽,聞風這一式‘紅日當頭’,借的正是艷陽之勢。

眼中金光萬道,讓梁辛目不能視;周身如浴烈火,讓梁辛五內如焚;還有頭頂重壓尤甚山嶽!

侏儒一擊拿捏的時機極準,梁辛剛‘擊退’老九,體內舊力已散而新力尚未真正成形,胸中也氣血翻湧,身法正是最散亂的時候。

梁辛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催動剛剛換過鱗片的星魂列陣護主,可他做夢也沒想到,在他心念流轉之下,只有那片紅鱗搖晃著飛過來,擋在了他的頭頂,另外那六片黑鱗不是不聽指揮,而是它們都被纏住了……怪魚!

搭載著一眾天門魁首的怪魚,本來安分的很,可它在見到黑鱗之後,便突然暴躁了起來,身形並不稍動,而是埋於水中的頭顱上,盤卷起十余條粗大的金色長須,比著長春天的藤鞭略細一些,但卻更長得多,層層判卷,將黑鱗裹著、拖著、拉入海水之中,繼而奮力拉向自己的嘴巴,怪魚竟是要吞吃黑鱗。

黑鱗的掙動並不算激烈,看不出左沖右突的意思,僅僅是在輕輕顫抖著,分不清它們是失去了反抗的勇氣,還是在凝聚力氣準備致命一擊。

梁辛只有一片紅鱗相護,星魂如果不能結陣,幹脆就屁也不是,哪抵得住侏儒老道的全力施展,哀鳴一聲幹脆被砸回了小島上,眼看梁辛就要無幸之際。終於,那一聲嘹亮骨笛刺破蒼穹!

“見我破碎金鱗之際,你便吹響骨笛。”這是梁辛下海遊泳前交代給瑯琊的話。

……

天門的陣勢距離小島十裏;大魚載著一群掌門壓在陣法前,距離小島五裏。

用禿腦殼中途加速,強攻怪魚,在天門陣法攻勢沖上小島前再撤回來,禿腦殼有速度、能避水行法術,梁辛就是想靠著它來打這個時間差,至於究竟會打成什麽樣,他沒想。

殺上怪魚的第一手攻擊當然是潑出金鱗強襲,而第二手便是天下人間了,這才吩咐瑯琊見到金光便吹響笛子。

瑯琊的動作不可謂不快,一見遠處金光暴散,便橫笛吹響。

只不過梁辛這便的連串惡戰,都發生在瞬間裏:

瑯琊舉起笛子的時候,老九已經揮手劈斬;

瑯琊將笛子橫於唇下時,老九三擊已畢,退回陣中;

當瑯琊吹動骨笛時,聞風老道剛破除金風,發動‘紅日當頭’;

笛聲飄越五裏,再傳入梁辛耳中時,他已置於侏儒的神通之下,生死只差一線!

心魔笛子的聲音嘹亮且尖銳,而此刻,梁辛的六片黑鱗已經被怪魚拖入口中,消失不見。

可梁辛卻全不知情,還當那六片黑鱗僅僅是‘來晚了’。當笛聲入耳,他突然淚水噴濺,神色悲戚,而口中卻爆發出了連串大笑,歡愉無比。

心魔肆虐,百味崩碎!

罪戶大街時的今生無望;初見風習習時的驚訝意外;苦乃山逃出生天、重獲自由的狂喜;聽聞義兄獲罪,三堂會審前的焦慮憤怒;幹爹辭世時的悲慟心喪……

人骨笛子一聲銳響,真的勾起了梁辛所有的心思!

只不過這件霸道法器,歸根結底還是以外力、邪術來催動執念,梁辛這不到二十年的喜怒哀樂雖然得以爆發,可諸般感情來得卻生硬無比,歡喜處就好像有人在勾撓腳心,硬逼著他去笑;憂傷裏則仿佛鐵鉗狠拔指甲,用劇痛強迫他去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