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夢裏南柯

鎮山,浩蕩台,血腥氣沖天!

官員、士兵、青衣,加在一起,當值的總計六千余人,盡數化作膿血碎肉,因為地點敏感,這件案子比著兩年前的銅川慘案,還要更轟動得多……

直到轉過天的正午時分,指揮使石林才帶著貼身心腹大漢子傾,風塵仆仆地趕到鎮山,他到時此處早已被重兵封鎖。有先行處理現場的青衣官員迎上石林,仔細回報已經探知的情況。

在聽手下呈報案情的時候,石林表情陰冷,沉默不語。直到手下陳訴完畢,他又沉思了片刻才開口,加重了語氣,把兩個重點重復了一遍:“無一活口?還有……所有人幾乎都是在同一刻死的?”

青衣官員點了點頭,沉聲回答:“咱們的仵作已經仔細查驗過,錯不了。”

石林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悶氣,又問道:“那,張老狗呢?他也死了?”

青衣官員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張老狗’是誰,輕輕搖了搖頭:“鎮山之內,只要是昨夜當值的人,都被屠滅了,張尚大人是鎮山司所的主官,也、也未能幸免。”

石林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向著山上一指:“帶路,領著我去看看他吧。”

九龍司門下法令森嚴,長官的訓令即出,屬下絕無緩口的余地,可那個青衣官員卻猶豫了下,遲疑著開口:“山上的人,身體都被炸碎了……咱們也是憑著墨魚袍和命牌,才、才勉強、大概找到了張大人,這個……不看或許……”

石林沒發脾氣,只是搖頭道:“無妨的,帶我去看看,張老狗死了,我總要看一眼的!”

青衣官員也不再勸,轉身引路,帶著指揮使和子傾快步上山,途中幾次經過大片的‘血肉池沼’,大漢子傾把牙齒咬得哢哢直響……

不久之後,一行人便來到崩塌的梧桐大殿附近,青衣官員指著地面上一大片血肉,嘴唇動了動,卻沒說什麽。

老頭子張尚,根本就沒有了輪廓,只有一片血肉,淩亂四散……石林對著身邊的人揮揮手,眾人會意,默默退開了,只有子傾留在他身邊。

石林默不作聲,低頭靜靜看著‘張尚的屍體’,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終於發出了一聲長嘆,提起官袍蹲了下來:“老狗,讓你領了謝功狀回家歇著,你偏不肯,這下傻眼了吧,媽的,你的眼在哪呢,想幫你合上眼就不成……”

石林蹲在地上,口中喃喃,低聲與‘張老狗’說了良久,才站起來身來,最後又說了句:“老狗,走好吧,夢裏咱倆可還有一場好相見!”

說完,石林轉過身,既不查探現場,更不去看其他的屍體,就此離開浩蕩台快步下山。

子傾跟在石林身後走了一陣,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甕聲甕氣的問道:“咱從哪開始查?抓那狗娘養的!”

“睡覺!”石林頭也不回的回答道。

子傾大奇:“睡覺?”他寸步不離地跟隨石林多年,早就沒有了那些上下級之間的顧忌,又是個莽漢,說話更不客氣:“我問你咱從哪開始查,你說你要睡覺?”

“不錯,睡覺,我要睡覺,就從睡覺開始查!”

子傾不生氣了,大臉上掛滿了擔心,試探著伸手想要去捂石林的腦門:“你……莫不是怒極攻心,被氣病了吧。”

石林仍是不回頭,一邊快步下山,一邊淡淡開口:“張老狗這個人,你了解麽?”

子傾搖了搖大腦袋:“這老頭成天到晚身上都臭烘烘的,偶爾見面,我躲都躲不及。”

石林呵呵一笑:“他早年受過傷,一輩子都不能停藥,臭味是從藥上來的。最近這幾年他老得糊塗了,非得說那股子臭味是自己的老人味……張老狗十七歲入九龍司,直到五十七歲,才算正經穿上了墨魚袍,之前那四十年,他都被不停的派出去,做臥底、做暗樁。”

說話的時候,石林的腳步略略放慢了一下,與子傾並肩而行:“做臥底,有‘一進一出’兩個難處,進是如何混進去,而出,則是指如何把消息傳出來。咱們九龍司傳遞消息的辦法多得很,不過張老狗卻從來用不到這些辦法!他是天眷之人,有天生的本事來傳遞消息。”

子傾對‘張老狗’不太感興趣,但是見石林說得高興,他也就勉為其難地聽著,順口的搭腔:“他的天眷是啥?”

石林突然站住了腳步,對著子傾認認真真地說道:“他的本事有個名堂,叫夢裏南柯!”

子傾眨巴著眼睛,滿臉不解。

石林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說白了,就是托夢!”

子傾嚇了一跳,神情愕然:“啥、啥意思?”

石林瞪了他一眼:“托夢,有什麽難懂麽?張老狗天生就會給別人托夢,只要他以前看見過的人,他就能把夢托過去……鼎盛時,他能同時把一個夢傳給七個人,”說著,石林突然笑了起來:“你可不知道,老狗一喝多了,我和三個院子的大掌櫃就都做一樣的夢!把人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