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皇天

月光下,是一團火影,這團火影很奇怪,燃燒著,卻又顯得格外虛靈,不像真實存在。

然而,它又是這麽充滿生命力,蓬勃旺盛,仿佛隨便一絲火苗便能將黑夜燃燒成炭灰。火的顏色也很怪,有紅色,有黑色,有白色。許許多多的顏色交織在一起,撕扯、熔煉著,到最後竟融匯成金黃色,這是一種極其霸道、無比刺眼的金黃,光是這顏色便充滿讓人看上一眼就想要俯首稱臣的威懾。

“周天宮。”

那團火影發出人類的聲音,和它的顏色一樣,低沉、渾厚、充滿霸道的氣息。

似乎在思索什麽,那火影又呆了片刻,隨後在月下劃過一道火流,越過三仙峰向龍尾山另一邊滑去,和有形無神的偌大龍背山相比,這道火影更似一條真龍,仿佛真龍中的王者行雲布雨,但凡它流淌過的地方靈氣都愈發充裕,從它出現在龍背山的那一刻起,龍背山的萬物生靈都一動不動的匍匐在地,大氣不敢喘一聲,萬籟闃寂。

不多時,火影翻山越嶺,來到一處位於山峰頂端的宮殿前。

宮殿的大牌匾上寫著四個字:東神行宮。

呂風起五日前所乘坐的龍鳳鑾駕還停留在行宮前,來自東神教的轎夫們守值於宮門前,從他們身上散發出強大的氣息,顯示出他們不俗的實力。可當火影到達東神教行宮,從他們面前滑過時,他們中沒有人能察覺到。

東神教行宮內,呂風起負手站在窗前,他望著窗外的雄山峻嶺、天頭的五運六氣,目光暗沉,像是一汪灌滿墨汁的海水,給人一種深沉、難以估量的感覺。

呂風起修行生涯之初以道技伐天下,是為武,如今以武入道,重道法玄奧,卻也未嘗放下武。以他的修為、戰功、年紀而言,放在任何一個歷史時期都算極為出眾,然而每一個歷史時期任它天才再多、強者再強、傳奇無數,在那一段段傳奇之中也只會有一段最被人銘記,對呂風起而言,只要不成第一便是輸了,因此在和安伯塵的無形較量中他已是一敗塗地。

“他究竟有怎樣的奇遇,只是真仙境便能硬扛宇心強者一擊而不死。我和他的如今的差距又有多遠。”

呂風起一宿沒睡,修為漸高不用睡覺是正常,可他連安心打坐修煉都做不到,他一整夜都在想著安伯塵的槍。

隨手破去自己黑洞玄奧的一槍,硬撼宇心強者的一槍,以及安伯塵只施展過一次便再沒施展過的周天四象神槍。該死,這家夥到底藏著什麽秘密,每次再他,他都比前次強上太多。

一抹暴虐的氣息從呂風起眉宇間劃過,倏地,方天畫戟出現在他掌心,旋身,扭胯,劈戟,呂風起挾帶滿心不甘、怨憤劈出那一戟,戟下半白半黑,頃刻間旋轉出一只黑洞,罩向那道火影。

狂暴到足以粉碎萬丈虛空的黑洞之力轟出,那道火影卻連動都沒動,依然完好無缺的飄浮在宮殿中。

“宇心?”

呂風起收戟,臉色難看無比。

“呂風起。”

那道火影不答反問:“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你滾!”

呂風起眼中忽閃出淩厲的鋒芒,手臂轟甩,這一回他不但用出黑洞神功,內中還夾雜著極之玄奧。

火影畢竟只是一道火影,並非真身,面對呂風起最強一擊它也無法繼續托大下去。

從如龍般的火影中伸出一只金黃色的大手,撕開虛空,隨手一揮將呂風起連人帶戟扔進虛空。

“這一招倒有幾分威力,比剛才對付安伯塵的要強太多。”

虛空中,火影對倒飛出千裏的呂風起說道。

“你究竟是誰?”

呂風起撐起身體,雙眼眯成一條縫隙,死死盯著那道擁有無上威懾的火影。僅僅是一個分身便擁有這等氣勢,且還一直隱藏在那個有著羽翅獨目的宇心強者眼皮底下而不被發覺,呂風起實在不知對方的實力該用何種方式去衡量,只知道對方若是願意,一根手指便能將他輕松殺死。不過呂風起心知肚明,對方來找自己定有所求,因此不會對他下殺手。

“我是誰不重要。”

火影對呂風起說道:“重要的是,你是誰,你又想成為誰?”

我是誰。我又想成為誰。

呂風起盯著那道火影,火影閃動,散發出奇異的光澤,似要將人帶入遙遠的夢境。呂風起的眼皮微微一搐,在搖曳的火影中他看見了一道淡雅的倩影,在很多很多年前,正是那個女人第一次告訴他應該成為怎樣的人。而從來對女人不屑一顧的他第一次挫敗於女人,從此以後也明白了,他應該成為怎樣的人,之後的他也一直在向那方面努力著。至於是對是錯。在他的人生中只錯過一次,卻不是那次。

“我想成為誰,又幹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