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命數之辯

天色漸漸變得暗沉,安伯塵盤膝而坐,雙目澄澈,眉宇淡然。

李賢則呆在他身邊操持木槍,練習著安伯塵的那一招初始之槍。

十日之期即將徹底過去,此時在校場外域已出現了不少懷揣鐵牌的將級鬥奴,很顯然是來領鬥奴的。

安伯塵站起身,他又看了眼呂風起的肉身,下意識的挑起眉頭。

再這樣下去,呂風起一直置身於此,就算他二人是王級鬥奴,到時也難以說清楚。

正當安伯塵猶豫是不是先把呂風起的肉身運回塔裏時,呂風起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全身上下氤氳起絲絲水蒸氣,竟在天頭聚攏了一團白雲。

不少將級鬥奴紛紛向這看來,發現是安伯塵和呂風起,無不面露尊崇,只在眉宇間存有幾分疑色。

“你是誰?”

安伯塵看向“呂風起”問道。

“哈哈哈。你覺得,我會是誰?”

“呂風起”仰天而笑,神態張狂。

“這下可糟了。”

安伯塵眉頭稍蹙,低聲喃喃道,他只見過冷漠孤傲的呂風起,眼下這番作態,只會是九辰君。

安伯塵正待思考解決之法,忽然,呂風起的神態又是一變,同樣怒氣沖天,卻是從狂放變得內斂,冷硬如冰。

“他們兩個似乎是不分上下。哼,沒算清楚對手實力之前便動手,這人現在可是騎虎難下了。”

李賢在一旁說道,雖因九辰君奪舍的緣故,使他獲得安伯塵初始之槍的經驗,可對於占據過他肉身的九辰君李賢難免心懷不滿。

“的確,九辰君這次出手太過倉促了些,不像他從前謀算百年的風範。”

安伯塵自言自語著,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難不成是因為。”

“也幸好他們兩個水火不容,要不然,一個呂風起再加一個九辰君,他們兩個成為一個人,那就大事不妙了。”

李賢因為已經徹底放棄拜安伯塵為師的念頭,因此不再像平時那麽拘謹,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是極,呂風起擅長武道,戰力極強,九辰君則能謀擅斷,更會一手彈指布局術。一武一文,他二人若是合二為一,天下誰人能敵。”

安伯塵點頭,感慨道。

話音落下,呂風起轉頭看向安伯塵,神色古怪。

“安伯塵,你是在自我吹噓嗎?”

也不知是呂風起還是九辰君,如是說道,語氣不善。

李賢在一旁愣了愣,隨後拍手叫道:“是極,安師不就是這兩者的合體?允文允武,天下莫敵。”

“行了。”

安伯塵搖了搖頭,看向遠處帶著新晉鬥奴們收隊的幾名將級鬥奴,對李賢和“呂風起”說道:“你們別忘了我們的身份。等我們達成目標,大功告成,從通天寨離開後,再去談論誰無敵誰不無敵。”

李賢聞言默默點頭,呂風起和九辰君則充耳不聞,“呂風起”臉色不住變化,忽而狂傲,忽而冷傲,身體已恢復自如,顯然二人都放棄了對於肉身的爭奪,改爭心念意識。

“現在的局面已不可開交,爭個十天十日也爭不完。不如這樣,等先回塔上,我們三人坐下來好好談談,畢竟你們兩人從前並無怨隙。李賢,你和新晉的鬥奴一起走,能出頭便出頭,只要不危及你自己的性命。”

說完,安伯塵也不管呂風起和九辰君願不願意,一把抄起呂風起的肉身,又一個閃身消失在密林河流間。

身體在半空中時,安伯塵回頭望去,矮個老頭和王冰羽的屍身安靜的躺在溪水岸邊。那個矮個老頭安伯塵並不認識,也毫無興趣,可想到同船來此的赤方天少女以及她的兄長,安伯塵不由暗暗感嘆,興許真是把他們給連累了,又或許,他們原本的命途便是如此。

沒有了修為,只剩下武道玄奧,安伯塵閃躍的速度並不快。

陪在司馬槿身邊時,安伯塵並沒有過分去追求天地命數,或許因為兩個人自成圓滿,風花雪夜高閣淡酒,已將命數堵在門外。一經分別,離開司馬槿,安伯塵獨自上路,每每擡頭低頭,總能看見許許多多的命數。比如李賢和自己的師徒之緣,比如王冰羽的命運。命數本天成,卻偏偏要讓人看見,修為越高,所能看見的命數越多,越容易頹喪,因為命數自是天地間最為可怕的那等秩序——一切都已注定好,在掙紮又有何用?

一念至此,安伯塵突然想到,他少年時候為了掌握、改變自身命運,所付出的種種。

直到現在安伯塵已修煉到真仙境,通天寨外的頂尖強者,卻仍舊搞不明白,命數對於他自己又為何,若他真的命中注定會有如此成就,那少年時候的種種努力不就等於沒事找事做?若他命中注定了,無法輔佐李賢重復東界,那他眼下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