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祭旗

不知何時,抑揚頓挫的琴聲響起,回蕩在深紫色的大殿中,隱約渲染出一絲肅殺的氣息。

安伯塵擡頭望去,就見東嶽王笑著拍了拍手掌。

謾罵聲從殿外傳來,六名白發斑駁的老者被侍衛推搡著進了大殿,無不一臉深仇大恨之色,望向東嶽王時口中咒罵連連。需知神師境後大多能駐顏,而在中年之前還無法進入神師境的男子,此生幾乎無望再有所進展。因此,安伯塵在五鎮海瀆上所見到過的真人仙人大多是中年、青年的容貌,甚少有白發蒼蒼的老人。仙人而露老態者,要麽是本命真元消耗過多,要麽是身魂遭受重創,眼前六名老者雖都灰頭土臉,可氣息之高卻不弱那三個九淵洲來客。

“伯塵,那是南北六家家主。”

無華在安伯塵身後小聲說道。

安伯塵默然點頭,只看六名老者對東嶽王恨之入骨的模樣,以及席間眾人的神色安伯塵便猜出一二。

剿滅伐天旗凱旋歸來後,安伯塵大多數時間呆在後方,也不知道那場叛變處理得如何,偶爾從李九那裏得到消息,也都是語焉不詳。似乎是東嶽王用南北仙家子當人質,逼迫南北六仙家繳械投降,然後立血誓下咒,終生不再反叛,且把六家各旗上交給東嶽王,而六家子弟依舊奮戰前線,卻都是最艱苦最險惡的戰場。

“樊文生,你這是何意?”

當中一名老者怒視東嶽王,沉聲問道。

兩嶽六家的家主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雖因反叛被五鎮海瀆所不齒,卻都已發誓下咒戴罪立功。再者,兩嶽六家勢力龐大,牽連眾多,東嶽王也不敢斬盡殺絕,一來生怕人心動蕩,二來折損實力。因而這些日子來,六家家主只是被限制了行動自己,其余幾乎和從前無二樣,卻在今日被東嶽王派真人偷襲擊毀丹田,押來至此。

東嶽王冷冷看了他一眼,並沒搭理,隨後舉杯轉向堂下眾人:“本王向來以德服人,凡事大小網開一面,就拿南北兩嶽反叛來說,本王看在南北六家祖祖輩輩所立下的功勛上,恕其不赦之罪,想要萬眾齊心共抗大敵。卻不料,這幾個罪人非但不知收斂,反而在暗中做起手腳,在我五鎮海瀆內散布謠言。”

東嶽王的聲音一分冷過一分,不僅六家家主面色慌亂,就連殿內眾人也都心底發寒。

“樊文生,你無中生有。”

一名家主忍不住開口道,還未說完就被東嶽王一個眼神瞪止。

丹田被擊破後,他們雖然仍保有真仙境的修為,卻無法像從前一樣運功,別說真仙,就連尋常仙人的實力都不如,在東嶽王的威壓之下喘氣都不流暢,更別說開口說話了。

望向那六人,安伯塵暗暗嘆息。

東南西北四嶽十二家,曾經五鎮海瀆最強盛的十二方勢力,祖祖輩輩的榮耀,何止萬年輝煌。而今東西兩嶽穩如泰山,北嶽華、榮、吳,南嶽王、戚、公孫卻已淪為階下囚,匍匐在最後的王者腳下,威名掃地,不齒於眾。

轉變之快,幾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然而從頭到尾,安伯塵都在其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五鎮海瀆這番變化和他脫不了幹系。

可此時此刻,安伯塵卻高興不起來。

深紫色的波光中,響起淒哀清冷的琴聲,一切都顯得那麽昏沉而幽暗,直令人心情郁郁。

“對於辜負了本王,又不知好歹的人,本王可就沒有那麽好的耐心了。”

抿了一口美酒,東嶽王拍了拍掌,琴聲戛然而止。

“來人,將這六個叛徒拉下遊殿,得眾人唾。”

話音落下,六家主身軀皆顫,面色宛如灰塵一般黯淡。

轉眼間,有侍衛上前,推搡著六家主下了殿堂。每走過一席,入席之人皆會向他們口吐唾液,唾完後,無不復雜的看一眼東嶽王,而後正襟危坐。

“敢和他做對的人,即便是曾經高高在上的六家家主,也免不了眾人唾面的下場,他這是在用南北六家積攢萬年的榮耀來立威。”

耳邊響起張布施的傳音,安伯塵嘴角微動,並沒開口。

少時,六家家主行到了殿末,站在安伯塵坐席前。

“有趣有趣,堂堂真仙巔峰的高手,竟要被區區一重天真人吐口水,這等趣事也只會在五鎮海瀆看到。”

殿首傳來陰陽怪氣的笑聲,不消說,開口的自然是九淵洲來客。

聞言,本已心如死灰、緊閉雙眼的老人們身體一晃,同時睜開雙眼看向安伯塵。

他們目光復雜,有怨有恨,顯然都猜到了安伯塵的身份。

若非安伯塵從伐天旗帶回眾仙家子,他們也不會這麽快便妥協,淪為階下囚。

“若你能夠一直活下去,終有一日,你會為曾經的所作所為而後悔。”

不知姓名的老者盯著安伯塵,慘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