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小官的婚事

天蒙蒙亮,從村子遠端傳來雞羊的叫聲,晨風在水面上吹起一圈漣漪,隨後飄飄然上了岸,帶著濃郁的泥土氣息席卷整個村落。

村裏人不比城裏人,即便不是春耕秋收的農忙時節,家家戶戶也貪得早起,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習慣使然。可和往常又不一樣,今個一大早圓井村的男女老少都顧不上扒兩口飯,紛紛裝模作樣的向村頭探去,站在槐樹下抄起袖筒看向村門口的精致馬車,指指點點,滿臉艷羨。

“安老煙家那娃子還真是好命,救下人家女掌櫃,依俺看,嘖嘖,以後定少不了好吃好喝。”

“好什麽命!哼,不就是從藥齋的夥計變成客棧的夥計,你看安老煙前幾年風光的,到頭來還不是竹籃子大水一場空。”

“夥計怎麽著?你還甭小瞧人家客棧的夥計,咱村裏有幾個娃子能有這好運去縣城當夥計?”

鄉親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著,有的不屑,有的羨慕,感慨連連。三年前安家兩口還是李員外的佃戶,短短三年時間竟搖身一變,從佃戶變成了僅次於李員外的大戶人家,家中有三間大瓦房,有豬羊牛,即便不種地也夠他們安安生生的過一輩子。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圓井村人自然又羨有嫉,好在村裏人大多樸實,即便嫉妒也掛在臉上,說上兩句發發牢騷也就罷了,沒人會在背地裏搗鬼,再加上安家兩口子發了財也還是從前那副老實巴交的模樣,與人和善,因此日子過的也算太平。

大夥都知道,安家的發達是安娃子一手導致,若非安娃子前些年走大運當上浮雲齋代掌櫃,也不會隔三差五的給安家寄錢。今次安娃子被匪徒所害,大難不死反被那位年輕漂亮的掌櫃看中,昏迷期間幾乎是一日一探,眼下更是要接安娃子去縣裏的客棧,高頭大馬精致車輛,鄉民們口頭或不屑,卻打心底裏羨慕。

去縣城當個被器重的夥計,過兩年學點記賬的本事,未嘗沒有可能當上客棧的掌櫃。

圓井村民們的盼頭到此為止,一個可能成為掌櫃的夥計便令他們羨慕得滿村出動,倘若知道安伯塵的真實身份,也不知會嚇傻幾個人。

“那掌櫃的還真是個急性子。”

說話的是安氏,口裏雖在埋怨,臉上卻是喜多過憂。娃子剛剛大病初愈,第二天便被那位俏掌櫃喚到縣裏,雖是好意,可總有點不近人情。

當安氏陪著安伯塵快到村口,看見那輛已來過許多回的馬車,以及車窗後隱隱綽綽的人影時,心中的想法一下子全然改變。

那位俏掌櫃對自家娃子還真是窩心,不僅天天登門探望,今個一大早就來接自家娃子。是不是有點好過頭了,莫非真讓自家男人說中了?

偷眼瞥向身旁抽著煙槍雙眼眯著一條縫,似笑非笑沒個正形的男人,安氏連忙將那個念頭收回肚中,暗罵自己太貪心。

“娃子啊,這饃饃是娘剛熱的,一會上車吃。記住,去縣裏要小心,掌櫃的待你好,你可別惹壞了掌櫃。”

一遍一遍的叮囑著安伯塵,安氏擡起頭,就見那個俊俏的年輕掌櫃從車裏走了出來,隔著老遠向自個兒招了招手,面紗後臉蛋上隱隱含笑。

心頭一熱,隨即暗嘆口氣,安氏復雜的看了眼面色微窘的安伯塵,越看越覺得哪裏有些不對頭,明明就是自家娃子,昨日還沒看出啥來,今個兒卻覺得自家娃子似乎哪裏有些一樣了。至於哪兒不同,安氏一個不識字的婦道人家自然講不出一二來,還好自家男人有點見識,開口提醒。

“你個婆娘就不能少說兩句,娃子大了,什麽做得什麽做不得他自個兒知道。”

原來是娃子長大了。

安氏欣喜的看向安伯塵,把放著白饃饃的麻布卷好,遞給安伯塵,卻不知說什麽好。

“爹娘你們先回去吧,反正縣城離村子近,娃子有空便回家。”

安伯塵好說歹說,將依依不舍的娘勸回,辭別爹娘後,在村裏人的目送下走向馬車。

“身體可好點了?”

也不管安伯塵介不介意,司馬槿硬是攙著安伯塵的手,將他扶上馬車,卻讓安伯塵微微臉紅:“傷勢估計差不多了,只不過。”

話到一半,安伯塵忽地止住,目光落向坐於長轅上的那名車夫,不經意間皺了皺眉。

那車夫雖戴著寬大鬥笠,卻掩飾不住他鼓脹的太陽穴,以及肌肉飽滿有力的雙臂,雖刻意隱藏氣息,安伯塵卻能感覺到,那人的修為約莫在天品。

一個天品境界的車夫?

轉過頭,安伯塵不解的看向司馬槿,司馬槿心領神會,笑了笑剛想說什麽,就在這時,只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呼喊聲。

“安娃子?安娃子快留步!”

在圓井村會如此故作文縐縐說話的,除了那位已經咬不動果棗的老村正外,也就那個氣喘籲籲的中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