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漠北狂龍(下)

他是誰?他又為何來此?

荒涼的天地間,兩人默默對視,安伯塵咽了口唾液,強壓下漫天殺意所帶來驚恐,脊背已沾滿汗水。

那人的面容不似中原人,全身上下流轉著張狂而冷漠的氣息,可卻極其古怪的和天地萬物融為一體,毫無乖張另類之感。

不是呂風起,也不是李紫龍。卻有如此威壓,驚天動地的氣勢。

又咽了口唾液,安伯塵平復下莫名的情緒,笑了笑,拱手道:“安某欲過從此關,不知。”

未等安伯塵說完,萬頃風雲皆向他湧來。

那人分明紋絲未動,可隨著他的目光,四周的空氣竟然仿佛有了生命,席卷風雲漫向安伯塵,隨後逐漸凝固,變成了無形的絞索,將安伯塵連同野馬王、飛龍駕禁錮在天頭。

安伯塵面色漸漸變冷,心跳卻愈發疾快。如此強的氣勢,竟憑殺意操控風雲,天底下居然有人能將道技修煉到如此驚世駭俗的地步。也不知呂風起和他相比,孰強孰弱。

望向並沒開口,卻顯而易見不會輕易放自己過關的男子,安伯塵緊握無邪,每一寸皮膚,每一塊肌肉都繃緊,倔強的在超乎想象、已非人力所能達到的威壓下站直身體。

“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平舉無邪,橫於胸前,安伯塵爽笑一聲問道。

那人終於開口了,淡淡的說出兩個字。

“典魁。”

典魁?

低聲念叨著這似在哪聽過的名字,安伯塵面露深思,塵封的記憶漸漸鋪開,卻又仿佛從深井中打撈出來的寶藏。

琉京時候,司馬槿還沒出現的歲月裏,安伯塵一身青衣乖巧的跟在公子身後去聽戲,那年煙花如霧,一切都透著新鮮的氣味,讓初入京城的農家孩子欣喜異常。即便低眉順眼,默不啃聲,可雙眼中仍時不時閃過興奮的光彩,尤其在望君湖邊的畫舫中。

陪伺公子,看著戲台上的戲子高歌婉轉,武生們拼殺激烈,安伯塵緊張的捏著小手,癡癡的看著。

和所有少年人一樣,他最愛的自然是那些武將們縱橫馳騁,鏖戰疆場的故事,尤其是他,那個姓呂的戰神。轉戰天下,所到之處,日殘月殤,群將臣服,那是何等威風!其中有一出,安伯塵依稀還記得,講的是呂風起遠征漠北的戰事。

漠北行省鎮守大匡北疆,抵禦異族侵略,卻有一年漠北東境生叛,總督上奏,求請發兵平亂。

率兵平亂的是呂風起,他騎著會流血的馬,只率八千輕騎一路北上,過關斬將,也不知一路殺了多少叛軍,終於到達叛軍老巢。接下來。

目光落向矗立在關城前,紋絲不動身軀仿佛和大地、黑夜連成一線的男子,安伯塵眼皮微跳。

當年聽過的戲文回蕩在耳邊,彼時被呂風起的天下第一之名壓過,他所有的對手好似都成了土雞瓦犬,只為奠定他無敵威名而出現在故事中。可如今隱隱躋身天下虎狼強者行列的安伯塵回頭再看,卻發現原來故事中每個人的出現,都有他自身存在的意義,呂風起雖無敵,可能在絕境之中,和他大戰一天一夜,傷而不死的蓋世猛將,又豈是尋常的龍套配角。

“兵至金城,敵酋自盡,卻有一典姓將軍邀鬥呂風起,大戰一天一夜,典魁不敵而走,呂風起平叛而歸。”

戲文中提到典魁的只有區區兩三句,放在戲文中實屬平常,微不足道的龍套,可放眼大匡,又有幾人能在呂風起的方天畫戟下活命,更別說鏖戰一天一夜。

那段戲是安伯塵在四五年前所看,也就是說那一戰至少是在七八年前,七八年前修為實力和呂風起只在一線間的蓋世猛將從遙遠的漠北走來,一人雙戟,兩三個時辰不到便連破三關,三熊在他手下儼然如同土雞瓦犬。他究竟想做什麽?

深吸口氣,安伯塵直視向典魁淡漠中席卷風雲的褐瞳,默然不語。

安伯塵並不想和他對視,可當天地間只剩下那雙眸子,安伯塵還能向哪看?

汗水已將衣衫打濕,安伯塵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只覺時間過得太慢太慢,就和一個時辰換一年的神仙府一樣。

終於,典魁開口了,他的聲音好像一盆端平的清水,無論走多快也絲毫不漫,從頭到尾都一個聲調,平直而冷漠。

“你是安伯塵,聽過你的名字。從西向東,闖過四關,為了和匡帝搶女人。”

安伯塵不知道典魁為什麽要說這些,從他的語氣中也聽不出是褒是貶,是贊賞還是譏諷。

“七熊守關,三虎轄鎮,只為了防你,你兩日間連破四關,也算有點本事。”

典魁繼續說著,聽不出喜怒哀樂。

“典某苦修八載,略有所得,遇一異人言大匡將亂,舊強隕落,新強誕生,典某恐有人先某一步殺了呂風起,遂來大匡,邀戰呂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