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出嫁

拂曉剛至,吳中司馬家便已熱鬧開來。

中門大開,灑清水,搬火盆,花轎鑼鼓護衛車隊也已在長街上堆好,偶有百姓路過,迷茫的看了眼,可又不敢在瑯坊滯留,匆匆而過。其余王公世家的府邸則大門緊閉,早在五日前他們已經道過喜,司馬家的事能不多湊熱鬧便不湊熱鬧,點到為止即可。

安靜的瑯坊街頭透著異樣的熱鬧,整個家族看似沉浸在天大的喜悅中,然而每個人的笑臉下都平靜如水。

將七小姐送入宮中本是計劃中的事,可誰也沒想到索要七小姐的不是哪位皇子,而是那個蛐蛐皇帝。這一手全然將他們的如意算盤打亂,將冰公主送到一個沒用的傀儡帝王跟前也只能當作花瓶,大權早已被幾位重臣架空,即便七小姐也難以下手,除非是送到那幾個皇子身邊,周旋其中,逐一擊破。可君臣父子,終究無法違反綱常倫理。

除此之外,還有一事也令司馬門閥上下憂心忡忡——對於這場婚事,七小姐很是平靜,平靜得太過詭異。

小築內,青煙繚繞。

兩個少女都是一宿沒睡,後半夜也沒再說過話。

敲鑼打鼓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紫龍女看了眼小塘荷葉上的露珠,回眸看向司馬槿,神色平靜。

“該出發了。”

紫龍女的聲音輕盈悅耳,不沾煙塵,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那裏的戰事也應該結束了。”

同為女人,即便司馬槿並沒明說,可僅從那幾句旁敲側聽中,紫龍女也能隱隱察覺到什麽。

果然,她話音方落,就見端坐床塌的少女肩膀微微顫抖起來,美輪美奐的眸中似有什麽在破碎、流逝,一如既往的美艷,只不過卻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美。

又等了五個夜晚,每一夜都猶如生生世世,無數個輪回過後那只琉璃瓶依舊靜悄悄的躺在海岸邊,即便她再堅強,也經不住被絕望一次又次摧殘。

有很多事情,一直在拒絕,在猶豫,以為不過爾爾,可當它終於漸行漸遠時,方才發現它曾經那麽重要。

生離嘆死別,莫回頭,負相思。

晶瑩的淚珠從眸眶滑落,滑過素白無顏的面具,墜落蒼白的指尖,如玉微涼。

不知為何,紫龍女心中生出一絲幾乎從未有過的不忍,嘆了口氣,她轉身向門邊走去。

剛邁出兩步,紫龍女陡然一怔,余光中,就見司馬槿也是一怔,看著突然出現在她手中的琉璃瓶發著呆,隨後破涕為笑。

從大悲到大喜,司馬槿的胸脯微微起伏,在晨曦下凸起驚艷而完美的弧線,睫毛閃爍,美目中含著癡癡的喜悅,也不管一旁的紫龍女,將信箋取出。

“剛剛和無花聯手又拿下一傳奇命主。你還好嗎?”

無花。

想到那年給那個妖孽般的少年僧人取的綽號,司馬槿莞爾一笑。

三年前他雖和無華、張布施結交成“狐朋狗友”可也是憑著那幾個後手,一次次出人意料,真論實力他和無華二人相去甚遠。無花和尚倒還好,至於張布施,司馬槿一眼便看出多半是因為小安子的潛力他才屈身結交。一眨眼三年過去,他的實力已經不輸於二人,一路北上,戰過多少名將,殺過多少強者,此時想來饒是她也有些難以置信。

芳心微跳,司馬槿落筆,那個“我”字剛寫罷便陡然止住。

耳邊的鑼鼓聲愈發的響,迎親隊伍已入了府,不消半柱香她便要踏上轎子,前往上京。

他能趕來嗎?

即便趕來,迎接他的也是一路諸侯猛將,皇室和司馬家的強者。生離還是死別。

眼中的笑意漸漸凝滯,司馬槿茫然的看向信箋,手中的小豪重若千鈞,搖搖欲墜。

她多想將她此時的處境告訴他,然後等著他匹馬銀槍殺來,將自己帶走。哪個少女沒有過這個夢想,可夢想終究是夢想,也只能在夢中想想罷了,真正遇上時她卻舍不得了。

笑了笑,司馬槿落筆。

“一切安好。”

想了想,司馬槿又寫道:“隕落吳中的傳奇命主有兩人,連你所殺已有五名命主身死,你若能聯手無華、張布施和第一王風,說不定還能將剩下的一起殺了。”

感覺還沒寫夠,司馬槿繼續寫著:“若將傳奇命主殺光,匡帝定坐不住,到那時便是你們最危險的時候,有三條路可選。一是前往東海,依托楚王,楚王雄才大志有容人之量,麾下猛將李紫龍實力勝過五虎,可敵呂風起。二來可前往極西之地,那裏奇人異士甚多,五虎七熊近半師承極西,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三者可協助任天命執掌長門法會年輕一代,任天命出自長門,長門內鬥,可朝野兩派都不容任天命,唯獨在年輕一代中聲望甚高,多有受其恩惠者,若處理得當或許能借助長門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