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廟相逢

同大匡其余地界的神廟一般,位於齊國境外的這座神廟年久失修,墻漆剝落,色澤黯淡,且向一旁歪斜,搖搖欲墜,也不知經歷過多少載春秋的物是人非,戰火洗禮。

“怎麽,又想歇了?”

安伯塵撓了撓野馬王的鬃毛,野馬王打了個鼻嗤,沒精打采的哼了兩聲。

自打從女兒國回來後,野馬王對待安伯塵已和從前判若兩馬。在它心中,安伯塵再如何惡劣,也比沒日沒夜只想騎在它身上的那些母馬以及帶給它那場災難的女人們好。見著野馬王愈發乖巧,安伯塵自然也收斂了幾分顏色,對它也寬容了許多。

“好懶的馬。也罷,就再給你休息一日,等明日全力趕路。”

聞言,極通人性的野馬王面露喜色,滿意的掃了掃尾,含情脈脈的看向安伯塵,張口吐舌作勢要添,卻將安伯塵嚇了一跳,心中惡寒。

翻身下馬,安伯塵將野馬王放養於外,自提銀槍走入神廟。

神廟中倒比外面看來要幹凈許多,曾經香火鼎盛,現如今已淪為過客旅人歇腳的所在。四面墻壁上用朱丹繪著一幅幅畫卷,有仙神,有妖魔,似在訴說著什麽故事,卻被如刀的歲月劃得支離破碎、斑駁陸離,難以斷別。而在神龕前的燭台上,還殘留著未燒完的燭油,也不知是哪年的路人所留。

黃昏降臨,暮色漸落,安伯塵取出火折子,上前將燭台點燃,尋了個幹草垛,正想湊合著調息一宿。

燭影下,似有什麽在晃動。

安伯塵皺了皺眉,回頭望去,轉眼後面色冷凝。

走進神廟的不是別人,正是白日裏盜竊行軍圖的那個少年,身高臂長,穿著身尋常的白布衣,拖著雙木屐,長發飄飄,稍顯不羈,卻因遮擋住容顏的惡鬼面具而無法看清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似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安伯塵,裸露在面具外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異色,轉眼後化作濃濃的喜意。

“安兄,又見面了。”

好像全然不在意安伯塵手中的銀槍,鬼面少年笑著向安伯塵走去,邊走邊道:“是了,那個行軍圖安兄可曾看過。若看好了便還我,齊王出價兩百金,夠我大半個月的酒錢了。”

“你是誰?”

安伯塵面色平靜,目光卻宛如兩柄利錐,直射少年,欲要將他看透。

“我是誰?”

鬼面少年停下腳步,無奈的撓了撓頭,嘆聲道:“我就這麽難認?”

聽著少年故作熟稔的話,安伯塵腦中閃過數個念頭,陡然間,目露精光。

“是你?”

少年身軀微顫,眸中閃過莫名之色,有些驚疑,也有些激動,卻是沒想到安伯塵這麽快便將他認出。

那夜的相遇似乎就在昨日,第一次遇上不怕自己的同齡人,第一次和一個同齡人親密無間的玩耍暢談,雖然短暫,可在他心中卻是難以割舍的美麗記憶。至少在那年秋天,爺爺未離開前,他第一次沒了那種陪伴他十五年的孤獨感覺。

“是我。”

少年邁前一步,聲音有些顫抖,難以自持的說道。

然而,迎接他的不非想象中有些矯情的擁抱,抑或是初遇時的拍拍肩膀。

冷鋒刺破昏暗的燭光,旋轉著,劃過驚艷的弧線向他刺來。

“原來你就是浪客。”

安伯塵冷聲道,面對傳奇命主中最神秘的存在,他亦不敢有絲毫大意,螺旋槍力順勢而發,槍到中途卻又化作奔雷,如虬如蛇的紫雷從槍尖上溢出,扭動身軀咆哮著奔向鬼面少年。

惡鬼面具下是一張抽搐的面龐,少年打了個趔趄,額上滑落一滴冷汗,想到剛才他自作多情的激動,心中好不尷尬。

銀槍刺來,卻已沒時間辯解,再者,若解釋了豈非壞了大事。

危急關頭,浪客身若無物般躍起,雙臂揚起如雄鷹展翅,懸浮於半空。

安伯塵也不收手,左手輕扣,右手猛地上挑突進。

在袁三郎的記憶中,對於浪客的相貌並沒太多印象,也就是說浪客一般不以真面目示人。除此之外,對面的少年無論身形還是打扮都和袁三郎的描述所差無幾,就連行事風格也有幾分相似。

一路北行,屢屢遇上,豈是巧合?

銀搶暴起,直取少年面門。

鬼面少年身在半空,按理說無法借勢發力,可面對安伯塵毫不留手的一槍,他不避不讓,眼裏閃過一絲青芒,反手砸向槍尖。

“砰!”

拳槍相擊,巨力傾蕩,虛空中蕩開條條裂痕。

令安伯塵吃驚的是,他發出的螺旋槍力並沒讓那少年有絲毫不適,從少年拳頭中也傳來一股怪力,卻和安伯塵旋轉外放的槍力截然相反,好似一個無底洞般將一切外力收於拳心。

一個是螺旋向外,一個是遽然收縮,兩股巨力同樣在三千斤上下,僵持在燭影搖曳的神廟中,闃寂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