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一人一樓一城

一覺睡到大天亮,安伯塵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就見身前站著兩條人影,一胖一瘦,探頭探腦地打量著他。

“安娃子,你總算醒了。”

李小官面露喜色,激動之下不禁喊出了圓井村裏的稱呼。

安伯塵使勁揉了揉眼,坐起身,卻發現自己竟在藏玉廳中,身下的床榻也是司馬槿睡過的那張。

“小官,紅拂呢?”

安伯塵打了個哈欠,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聞言,李小官面露古怪,看了眼身旁的蕭侯,囁嚅著道:“什麽紅拂,伯塵你是不是還沒睡醒?”

安伯塵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小官你別逗我了,難道她還沒回來?”

李小官一臉為難,欲言又止,就聽蕭侯插口道:“伯塵,你怕是不知道,你已經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那天晚上你不知所蹤,次日早上也沒去白狐書院,到第二天晚上才回來,這一睡又是一整天。”

“正是。伯塵,你已經三天沒去白狐書院了。若再不去,恐怕真的要被除名了。”

李小官接口道。

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李小官和蕭侯,安伯塵點了點頭:“如此,備馬吧,我們這就去白狐書院。”

手腕處一片柔滑,安伯塵清晰的感覺到那串得自龍宮的珠鏈,懷中的秘籍也好好的放著,唯獨不見了司馬槿。問及李小官,李小官閃爍其詞,顯然受蕭侯指使,當著蕭侯的面安伯塵也不欲多問。

下床穿衣,安伯塵粗粗扒了幾口早飯,帶著李小官出了墨雲樓。

清晨的朱雀街人煙稀疏,秋風清冷,安伯塵不時看向一旁神不在焉的李小官,直到駕馬飆出朱雀街,安伯塵方才開口問道:“小官,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是你睡過頭了。”

李小官面龐微紅,遲疑著道。

猛地一拉韁繩,安伯塵停於道中,沉默片刻道:“小官,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她出了什麽事?怎麽兩天過去了,都沒見到她人?你和蕭先生似也不想提到她?”

李小官漲紅著臉,目光躲閃,踟躇許久,這才長嘆口氣道:“伯塵,你就當她從沒出現過吧。她已經走了!”

話音落下,安伯塵愣在當場。

“這不可能。”

半晌,安伯塵搖頭道。

李小官滿臉無奈,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張字條遞給安伯塵:“蕭老頭說你和她打得火熱,怕你知道後從此心灰意冷,所以讓我瞞著你。可又能瞞多久?罷了罷了,伯塵你自個看吧。”

深吸口氣,安伯塵接過字條。

字條被折過,上面的字很熟悉,正是出自司馬槿之手——別過,勿念。

只有四個字,清秀的字體間透著冷漠和疏離,絲毫不像平日裏大大咧咧的她。

秋風席卷,安伯塵的心一下子跌倒谷底,徹骨的寒意將他淹沒,任憑晨光再絢爛也無法融化。

終究還是走了。

嘴邊泛起濃濃的苦澀,安伯塵心中道。

“前天傍晚我和蕭侯還在墨雲樓等著你們,忽然飛進來一只紙鶴,就是你手裏拿著的這張紙。伯塵,她都走了,你就別再想了。我看那紅拂也就比我圓井村裏的姑娘稍微好看那麽點兒罷了,還比不上舊唐古道上張掌櫃家的女兒,等你從白狐書院出來後,鐵定能當個大官,到那時候還怕找不到好娘子。”

李小官擔憂地看著安伯塵,啰裏吧嗦的嘮叨著,安伯塵又怎麽聽得進去。

看向不遠處的七層墨雲,安伯塵神色莫名,琉京一月的紛紛擾擾流轉心頭,如此的近,卻又那麽遙遠。

她是前往別處,還是回返吳中司馬門。不管是哪樣,總之是徹徹底底的走了。

安伯塵雖知這一天終會來臨,可怎麽也沒想到,竟來得這麽快,一覺醒來,便再也找不著她了。

手腕處一片溫潤,耳邊依稀回響起那晚龍泉底下說的話。她信誓旦旦的說,會留下來,和自己一起找到龍女,斬妖除魔。

搖了搖頭,安伯塵苦笑著將字條收入袖中,猛地一拉韁繩道:“小官走吧。”

李小官一愣,難以置信的看向安伯塵,醞釀了許久的寬慰話就在嘴邊,眼下卻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伯塵,你沒事?”

“我能有什麽事。”

安伯塵淡淡一笑,雙腿夾緊馬腹,向龍泉坊而去。李小官目瞪口呆地看著安伯塵的背影,無奈地聳了聳肩,嘟噥了兩句,騎著騾子緊隨其後。

安伯塵嘴上說沒事,可心裏或多或少有些難受。少年不知愁,不懂情,即便難受也是懵懵懂懂,不知到底難受在哪。怨她不守承諾?怨她不辭而別?還是怨她連真面目都沒給自己看?

或許都有一點。

只不過,安伯塵很早便知道司馬槿不會長留,心底深處也已想象過這一天,即便她真走了,自己也無法離開琉京,該過的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