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公子現琉京墨雲樓中議

既然離公子已經死了,那他又是誰?

秋雨綿綿,李小官舉著油紙傘,匆匆而行,胖嘟嘟的臉上寫滿了焦慮和不安。

想到離公子“生前”那些離奇之事,李小官打了哆嗦,冷風攜著雨水飄入衣領,李小官頭皮發麻,猛地轉身,喘著粗氣打量著路旁的行人,目光閃爍,驚疑不定。

一路走來,李小官總覺得身後有雙眼睛始終盯著他,可轉身望去,路人或是疾步而走,或是找地兒避雨,誰會注意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胖子。

越是如此,李小官越是慌張,走了一路,提心吊膽了一路,待到朱雀街墨雲樓前,他索性丟下油紙傘,撒丫子狂奔了進來,卻險些撞到開門的那人。

“小胖子,你慌個什麽勁?”

退後一步,司馬槿瞅著連連喘息、面紅耳赤的李小官,蹙眉問道。

“我,我。他。”

李小官驚魂未定,結結巴巴,不住向門外望去,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上下打量著李小官,司馬槿冷笑一聲,抱起雙臂:“難不成小官人又招惹了哪家姑娘?”

墨雲樓還沒出事的那幾天,李小官閑來無事,想起他的偉大“理想”偷偷摸摸跑到朱雀街上,借著安伯塵的名號大肆渲染,嘴裏抹了油般,說得天花亂墜,倒也“騙”了一兩個生意人家的女兒。然而,未等李小官問出人家的芳名,就被路過司馬槿逮了個正形,當場揭穿,出師未捷名先敗。一想到那日司馬槿兇神惡煞的模樣,李小官心有余悸,卻不想她還惦記著那事,此時只覺哭笑不得。

深吸口氣,李小官顫抖著面龐,指向門外道:“離公子,我看到離公子了。活的離公子!”

話音落下,司馬槿也是一怔,轉瞬恢復平靜,許久沒再開口。

“隨我上樓。”

又過了許久,司馬槿開口道。

她的聲音出奇的平靜,落於李小官耳中,卻似冷風吹過。

打了個寒戰,李小官屁顛屁顛的跟在司馬槿身後,向七層而去。

墨雲樓七層,少年人蜷著腿坐於臥榻上,執卷而讀,案邊放著清茶一壺,檀香一爐。

青煙繚繞,平心寧神,看著書中道理,品著手邊香茶,這些日子裏,除了修煉外,安伯塵都是如此度過,不是神仙勝似神仙,好不輕松愜意。

安伯塵所看的大多是道書,其余的都是蕭侯篩選出的謀略經典,早在那日比試歸來,安伯塵隱隱知道,他之所以無法留住那些天地玄奧,卻因自身學識淺薄,根基不實。不了解陰陽,不通五行,不知世間人情道理,即便能在晝夜分割的一瞬捕捉到天地玄奧,也無法有所領悟,無法領悟,自然難以留住,轉為己用。

那些天地玄奧雖和修為無關,也難以提高修行,可安伯塵隱隱感覺到,天地玄奧所帶來的好處非同小可,今日難以派上用處,只因安伯塵自己還未有資格用上,假以時日,若能用上,想必大有不同。

至於哪裏不同,安伯塵無法道明,就如那些玄奧一般,能看見,能感覺到,卻不知如何描述。

腳步聲傳來,安伯塵放下書卷,看向面色凝重的司馬槿,又看向氣喘籲籲的李小官,笑了笑道;“你們這是。”

還未說完,就被李小官打斷。

“伯塵,離公子他還活著!”

神色微變,漸漸恢復平靜,安伯塵凝神靜氣,看向升騰盤旋的青煙,目光閃爍,半晌道;“親眼所見?”

李小官忙不叠的點頭,通紅著臉沒有開口。

和司馬槿交換了個眼神,安伯塵走下床榻,來到李小官身前,強作鎮定道;“小官別擔心,或許是你看走眼了也說不定,即便不是,他也是有意將墨雲樓留給我們,自己做那等閑雲野鶴。還有,此事切勿和別人提起。”

聞言,李小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心下略安。

果然,離公子只是假死。

見著李小官魂不守舍的模樣,安伯塵已有幾分確定,小官看到的那人應當是離公子無疑。他們貼身服侍了離公子四年有余,即便隔著人群,也能一眼認出,安伯塵如是,李小官亦如是。

令安伯塵不解的卻是,離公子這一出戲究竟有何意圖。

在自己眼前詐死,不知所蹤,置霍國公死活於不顧,也不顧墨雲樓的安危,直到今日方才露面。若在從前,安伯塵只會以為自家公子僅僅是一個手段高超的巨賈而已,今時今日,經歷了這麽多變故,看到了《大匡神怪談》裏的那張紙片,安伯塵在無法將離公子當成一尋常人。

或許早該想到,若他只是一尋常商賈,又怎會留下銅馬載金銀的傳奇。

且不論離公子的真實身份為何,眼下最緊要的,卻是搞清楚,離公子對於自己“霸占”墨雲樓,究竟抱著怎樣的態度,是樂見其成,還是心懷憤怒,亦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