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絕世名將何處葬(下)(第2/3頁)

劇痛襲來,若在往日,霍國公或許還能咬咬牙挺過去。可他畢竟不是仙人,縱然有天品巔峰的修為,可鏖戰了一夜,傷痕累累,精疲力竭,一身元氣早已耗盡大半,此時傷勢加重,他持刀的那只手已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高手相爭,往往於瞬息之間決定勝負。

霍國公分神的這一刹,羽箭“嗖”地飛來,轉眼捅穿他的額頭,從後腦飛出,余勢不減,從頭到尾插入泥地。

敗了。終於敗了嗎。

目光漸漸變得模糊起來,霍國公搖晃著,卻未曾開緊握著長刀的右手。

星墜必敗,自己早該想到。不過,這幕戲不過才開始罷了,琉京之中,如你般妖孽者並非你一人。

腦中浮起青衫少年臨床遠眺的身影,以及那張縮地符,霍國公眉頭舒展開,長刀插地,轟然跪倒。

即便知道霍國公以一人之力終究難敵千軍一馬,可眼見屹立琉國數十年不倒的軍神半跪於地,沒了聲息,幸存的羽林軍將士仍有些難以置信,心中恍惚。

過了好久,終於有個大膽的將士躡手躡腳的走向霍國公,伸出長槍挑向老人。

就在這時,額心被射穿一個大窟窿的老人忽然仰起頭,雙目圓睜,望向閣樓高處,嘶吼道。

“殺賊!”

“殺賊!”

“殺賊!”

三聲過後,長刀落地,老人垂下頭,閉上雙眼,從此以後再沒睜開過。

一眾羽林軍早被嚇破了膽,還有誰敢上前。

為將一生,忠君報國,南征東討,立下無數難以逾越的戰功,他的此生的輝煌從這裏開始,也在這裏終結。

誓死報君恩,雖為戲言,可又有多少名將能逃脫這番宿命。

拂曉初臨,一抹晨曦傾灑在琉宮的血海屍山間,仿佛一層青銅鍍下,他生前最喜愛的顏色。

霍國公隕。

僅此一句。

在琉國後世的史書中並沒太多渲染,無論多華麗的辭藻,都無法描繪出他倒下那一刻的壯烈。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不知過了多久,司馬槿方才反應了過來,透過銅鏡,她隱隱察覺射死霍國公的那人正朝她看來,雖不模糊不清,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滯留下去。

匿身天雲,飛出皇宮數裏,始終沉默著的少年忽然顫抖了起來,擡頭看向司馬槿,眸裏寫滿了絕望。

“紅拂,我要回家。”

聞言,司馬槿心中一痛,令她很無比討厭的感覺,可卻又止不住的蔓延開來。

面前的少年才十四歲,十四歲的質樸少年,因為她的出現短短十數日裏經歷這麽多變故,如今又要身陷琉京,也不知過多久才能回到他口中那個平靜安詳的小村莊,見到爹娘。

五年?

不可能。

十年?

可能性不足半分。

二十年?

那也得要他運氣好。

即便真能在二十年後走出這座牢籠,可那時的他已年過三十,而他的爹娘。

眸裏浮起恍惚之色,半晌,司馬槿淡淡一笑道。

“好,我帶你回家看看。”

西城郊外,灰蒙蒙的天色下,少年少女並肩坐在山坡上,放眼望去,依稀能看見十多裏外的小山村。

看見歸看見,可安伯塵知道,自己最遠也只能走到這。

幸好還有紅拂女神奇的道符,比千裏眼還好使,不單能看見百裏外的人影,還能聽見聲音。

捏緊雙拳,安伯塵期盼地看向那面道符所化的銅鏡,銅鏡中光影變幻,和今日的天氣般,灰蒙蒙一片,伴隨著安伯塵一陣接一陣的心跳,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從逼仄卻幹凈的瓦房裏走出一個穿著麻衣的婦人,她的年紀雖還不到四十,可額上已綴滿魚尾紋,和京裏那些珠光寶氣的貴婦人相比,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然而,當安伯塵的目光落到樸素婦人身上,鼻尖一酸,雙目通紅,淚珠滑出眼眶。

娘總是起的最早,開灶燒柴,為自己和爹做早飯,然後去李小官家織布。這個時辰,估摸著爹爹也該起床了吧。

安伯塵正想著,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

“娃他娘,今個兒咋又多做了碗面?”

話音落下,緊接著是一陣敲打聲,安伯塵會心的一笑,心知是爹爹又開始倒煙葉子了。

“今個兒不知怎的,突然想安娃子了,娃他爹,你說娃子他會不會想咱倆,偷偷溜回來看看咱倆?如果真這樣,等娃子回來還能有吃食。”

“沒出息的婆娘,安娃子是去學手藝了,怎麽會偷偷溜回來。再說了,咱家娃子老實,就算想怕是也不敢。”

看著看著,司馬槿心中湧起淡淡的暖意,扭頭看向安伯塵,卻發現少年人早已涕淚橫流,埋著頭,顫抖著拳頭,低聲嗚咽著。

猶豫著,司馬槿從懷中掏出一塊桂花糕,遞到安伯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