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陳國大梟

聞言,蕭侯皺了皺眉,卻還是停住腳步。

“還有何事?”

“先生當真舍得就這麽走了?”

看向蕭侯,安伯塵平靜的問道。

“此話怎講?”

“先生給離公子當了這麽多年的管家,出山時是一介白身,時隔八年依舊沒有功名在身,只能帶著一袋財寶去當個富家翁,你當真甘心?”

話音落下,蕭侯手臂猛地一顫,眸中浮起濃濃的不甘,轉瞬撫平,故作鎮靜。

察言觀色,安伯塵心中暗喜,知道他這番話正中蕭侯軟肋,當下接著道。

“先生為大智慧者,窮盡一生只得些許錢財實乃下乘。”

“哼,你說的倒輕巧,老夫落魄於此,還能如何?”

老臉微紅,蕭侯冷哼一聲,重重摔落袍袖,轉身欲走。

“我有一法,若能成功,先生未嘗沒有可能踏足仕途。”

一只腳已踏出樓梯,卻定在半空,久久沒有落下,蕭侯回轉過身,冷著臉打量向安伯塵,又過了許久開口道。

“你且說來。”

“以蕭先生的手段,定已知道那個離公子落到了霍國公手中,若能將他接回,繼續為傀儡,以離公子在朝野中的聲望和人脈,想讓蕭先生當官,還不是一句話說的事。”

安伯塵剛說完,對面的老人已仰頭大笑起來。

“你當霍國公是誰?你當國公府是何地?哼,那裏是龍潭虎穴,蚊蟲飛進去也甭想出來,更何況你一區區小仆僮。”

話還未說完,便被安伯塵打斷。

“蕭先生莫非不知道,左相已暗中抽調金吾衛的糧餉,意圖借此相逼霍國公。國公如今尚不知,而公子早在數日前便已暗中湊齊糧餉,留下調糧手令藏在一隱秘之地。只要伯塵以此交換,軍情火急,想來國公不會抓著一個假離公子不放,更何況,離公子失蹤對他有百害而無一利。”

聽得安伯塵侃侃而談,蕭侯神色漸漸緩和。

“你是如何得知?”

“伯塵今早看過離公子的卷帙密函。”

見著蕭侯仍舊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安伯塵邁前一步,沉聲道。

“蕭先生還猶豫什麽,大不了等到天亮,若伯塵無法回轉,那便是伯塵已死,先生自可離去。若伯塵僥幸帶著那離公子回轉,自然皆大歡喜。於先生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何不試上一試?”

三角眼中閃過一絲異彩,蕭侯漲紅了臉,仿佛終於下定決心一般,猛地捏緊拳頭。

“好!既然伯塵不惜深入虎穴,那蕭某便等到天明又如何。”

“如此,一言為定。”

朝向蕭侯拱了拱手,安伯塵看了眼天色,深吸口氣道。

“時候不早,伯塵這便前往國公府。”

說完,安伯塵不再逗留,越過蕭侯,匆匆下樓。

“伯塵小心為上!”

站在窗口,看著奔入夜色的少年,蕭侯漲紅著臉,低聲叫到。

月光朦朧,鋪灑窗欞,好似一層落霜,隨著安伯塵漸行漸遠,老人臉上的火熱之色也漸漸褪去,陰沉似水。

“哼,不知天高地厚,故作聰明。”

拂開裙袂,蕭侯悠然自得坐下,端起一旁的茶壺斟滿茶水。

一杯飲下,蕭侯舒坦的伸了個懶腰,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

“的確,伺候了那離公子八年,老夫又怎甘心就這麽走了。可現如今這琉國時局正亂,老夫又怎願去當個小官,繼續阿諛奉承下去。”

夜風漫入窗欞,吹卷起老人枯白的長發,在他平日深藏著的鬢角處赫然現出塊黑印,上書一個“配”字。

那黑印只會出現在兩類人身上,一類是死囚,另一類則是永不赦免的重犯,可對於蕭侯來說,這黑印卻是記載著他輝煌歷史的勛章。他是出身西海邊的齊國,可卻非什麽終南山隱士,更沒有修身齊家平天下的抱負。昔年齊國之鄰陳國有西山人造反,大亂陳國國祚,歷時七年方才徹底平息,使得陳國元氣大傷,從此淪為最弱的諸侯國。世人皆以為叛軍之所以能所向披靡,是因為七品道符之功,孰不知,在這當中,有一個人起著最為關鍵的作用。叛軍首領向人道夢見西山神君授天書之類的鬼話是他所編,籠絡民心也是他所為,那一次次聲東擊西打得陳軍苦不堪言也是暗中指揮。可在叛軍之中,他卻名聲不顯,甚至連前三十都排不上,因為他姓蕭,總是笑臉迎人,因此人送外號笑面狐,這人便是如今高坐墨雲之巔的蕭侯。

準確意義上來說,那場叛亂是他一手策劃,可等到叛亂平息後,他卻因為不是主謀逃脫死罪,只落得個流配邊疆永不赦免的下場。

誰也不知道,在叛亂之前,蕭侯僅僅是齊國邊境一個小鎮的教書先生,腹中有墨水,卻胸無大志,從未想過出人頭地揚名立萬。只因和一個來自陳國的公子哥對詩輸了,在學生面前丟盡顏面,也丟了飯碗,他一怒之下立誓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