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敢問鼎下公子,來去何由

以勤奮論,焦飛在天河劍派諸弟子中,絕對是位列前茅。他出門閑行不大不小繞了個彎路,原路返回定然要多走半柱香的時間。焦飛心中暗忖道:“從這邊走未必一定通敞,但就算有高墻阻路,我翻過去就是了,節省幾步路總是好的,可以回去多修煉一時。”

焦飛信馬由韁就抄了近路,行不多遠就是一條狹窄的夾壁甬道,兩邊院墻高聳,看起來頗有些陰森。不過焦飛也知,在天河劍派的老巢,又是掌教所居的根本之地,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鬼祟鬧事,便大步前行,也沒多顧忌。

不過眼看走了半裏多路,也不見盡頭,焦飛也有些焦躁,捏了法訣,用上了催浪的手段,平地湧起一股水流來,帶著他往前疾奔。焦飛這催浪之法,也頗神妙,日行數百裏不在話下,他法訣才一捏起,頃刻就過了這條甬道,但是眼前卻是一個幽靜小院,院子中除了一座青銅巨鼎別無他物。

“怪道卻是個死胡同,我還是從這裏翻墻過去罷!”

焦飛也沒有多想,在這座小院中也沒停留,一縱身就上了院墻,左右看顧,卻發現目光所及有七八個院落,每一座院落都和身後這個一般,空蕩蕩的只擺放了一座青銅巨鼎。

“不妙!這裏別是什麽法陣罷?我若是亂行,沖撞了什麽事物,陳師兄一定怪我。還是退出去,寧可走遠路一點,也不要招惹事兒。”

焦飛一翻身有下了院墻,正欲走時,忽然聽到青銅巨鼎中有人語之聲。他左右看顧無處躲藏,就鉆到了巨鼎的下面。焦飛藏好了才忽然想道:“我也是天河劍派的弟子,來麒麟殿是幫忙陳太真師兄煉丹,就算是走錯路了,也不是什麽大錯,卻亂躲些什麽?這般鬼鬼祟祟,反而顯得內心有鬼也!”

不過這個時候焦飛想要出去也來不及了,只聽得一聲響亮,有七八個女子從青銅巨鼎中沖了出來,一個個鳳冠霞帔,發髻高挽,輕袍大袖,纖腰卻是盈盈修束,每一個人都是國色體香,把凡間的女子都壓下去了。

只聽當頭的一個紫衣女子說道:“七妹妹,你今天彈琴倒是好聽,比前進步了好多。下次來二姐家,我教你如何鼓瑟,二姐的本事你還要學幾日。”一個身穿淡黃衣衫,十七八歲年紀的女孩兒,輕輕噯了一聲,語調溫柔,說不出來的惹人戀愛。焦飛聽得七姐妹打鬧了幾句,都一個個飛到了其他的院落,只剩下一個一直都淺淺笑著,沒有說話的綠衣女郎,留在了院子當中,沒有離去。

焦飛不敢偷看,縮在巨鼎下暗自祈禱:“陳師兄我現在信了你的話也,原來只是在附近閑行也會撞到這多女眷,這些美貌的女子說不定是郭祖師的粉頭,養在這些青銅巨鼎中,免得被門下弟子撞破。我卻冒失失走到了這裏,萬一給人知道,定然要給逐出了師門。”

焦飛只想等著女子回到巨鼎中,自己也好離開,沒想到那個綠衣女郎幽幽的一聲長嘆,竟然不知從哪裏變出來一幅酒具,對於獨酌起來。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聽說本朝李謫仙乃是大才,我還不信,前次聽人吟哦這一句詞,我才是真信了。也只有這般人物才能寫出如此入情入畫的佳句,我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般佳妙的好詞。我也在這裏舉杯邀月,卻不知何時才能,不這般形單影只,煢煢孑立!”

若不是剛才看到這七個女孩兒來歷奇異,從青銅巨鼎中出來,焦飛定然會以為,這是一個思春的大家閨秀。他原本除了志怪的文章,也順帶讀過許多才子佳人的故事,如果事情不是這般奇異,現在聽得這女孩兒寂寞,說不定還能仗著膽子,上去對答幾句詩文。焦飛雖然不是大才子,但在荊夫子門下讀書數載,倒也不是做不出來詩文的人。

現在他就只能暗暗叫苦道:“這位姐姐,您還是快回鼎中去吧,最多我下次多燒幾部本朝幾位文壇領袖的詩集給你,讓姐姐細細品味。您要是這般賞月下去,不知要幾個時辰,我在這巨鼎下蜷縮著身子,百般不適,可怎麽受得了?”

綠衣女郎吟哦了一會李謫仙的詩,又吟了幾首蘇戶部的詞,這李謫仙向來跟蘇戶部齊名,向來蘇李並稱,乃是本朝兩大文豪。光是玩味這兩人的文章,這綠衣女郎還不罷休,又把本朝柳郎中的文采搞了出來。這柳郎中名聲稍遜蘇李,卻有一大好處,最喜流連青樓瓦巷,喝醉了沒有錢鈔,就拿詩詞抵債,號稱有井水飲處,皆能歌詠柳詞,文章流傳之廣,卻是本朝第一。

那綠衣女郎吟詠了許久,又念了一首焦飛不曾聽過的詩詞,前幾句焦飛不曾在意,到了後來這綠衣女郎把“敢問鼎下公子,來去何由。”翻來覆去念了十數遍,這才恍然,原來自家行藏早就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