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城破

回春堂後院議事大廳。

很古樸的大廳,寬五丈,深有二十丈左右,一張黑漆漆的大長桌占據了大廳絕大部分的空間,長桌邊整整齊齊的放著近百張高背椅。黑檀木的天棚、水磨青磚的地板,兩側墻壁上一溜兒掛著兩百多幅人物肖像,這是回春堂歷代堂主即花家家主的畫像。一張張泛黃的畫像,使得這大廳益發顯得古樸莊重、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壓力彌漫在大廳中。

大廳盡頭正中的墻壁上,是一幅巨大的水墨‘薇磯采藥圖’。畫上是一瘦骨嶙峋的道人,正滿臉帶笑的采起一株獨幹三花結三果的‘三陽果’。薇磯道人,這是天下所有醫師、藥師公認的祖師爺,傳說他是能夠飛天遁地、摘星攬月的神人,但是傳說只是傳說,誰也不知道世上是否真的有那種無邊大能的神人存在。但是薇磯傳下了醫藥一道,這是所有人都承認的。

林逍還是第一次被允許進入議事大廳,他很乖巧的坐在了長桌最靠近廳門的位置。

回春堂所有的執事、大夫,盡數聚集在此,討論如何應對林遙招惹出的麻煩。

林善端端正正的坐在薇磯采藥圖下,雙眸中一絲青芒若隱若現,凡是被他目光掃中的人,無不身體一個哆嗦,急忙低下了頭去。就算平日最為囂張跋扈的花梧娘以及花家的幾位執事長老,今日也都失去了往日的氣焰,一個個不敢和林善對視。

生平第一次,這些花家人在林善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和林善的恩師,也就是回春堂的上代堂主、花家的上任家主一般無二的威嚴。

當然,也有人不服氣林善突然表現出來的威勢。幾名中生代的花家執事就氣鼓鼓的瞪著林善,一副我就不給你面子你能把我怎樣的架勢。在他們看來,林善,這個因為上代家主臨死糊塗而‘竊據’了回春堂權力寶座的外人,沒什麽值得畏懼的。

面如死灰的林遙,就坐在林逍的身邊。他的身體在劇烈的哆嗦,林逍甚至能聽到他的牙關相碰發出的聲響。

林逍不由得憐憫的看了林遙一眼。和那群狐朋狗友廝混在一起,出事是早晚的。只是沒想到,一出事,就是這樣讓人羞於啟齒的大事。

也許是林逍那憐憫的目光刺激了林遙,林遙突然歇斯底裏的嚎叫道:“你可憐我?你可憐我?你這個野雜種,你有什麽資格可憐我?”

林遙爆起,突然伸開雙手抓住了林逍的脖子,死死的掐了下去。林逍並沒有和人動手的經驗,冷不丁的被林遙一把抓住了要害,一口氣喘不過來,差點沒暈了過去。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有一身比林遙高強百倍的武功修為,只是和街頭的小孩打架一樣,本能的用手去撕扯林遙的面門。兩人糾纏在一起,一起從椅子上摔了下去,有如兩條發瘋的小狗般在地上打著滾兒。

林遙比林逍大了五六歲,個子也大了不少,但他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裏有什麽力氣?反而是林逍天天在回春堂做事,體格鍛煉得極好,又自幼修持一口真氣,力量卻比林遙大了許多。兩人在地上撕扯了一陣,林逍就順利的將林遙的手從自己脖子上扳下,一個翻身就騎在了林遙的身上,舉起拳頭就待砸下去。

林遙的臉上被抓出了好幾條深深的血痕,鮮血滿臉的他看上去要多麽狼狽就多麽狼狽。看到林逍舉起了拳頭,他不由得一陣心虛,急急的大聲吼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娘親~~~這個野種要打死孩兒!”

早就已經站起來觀望林遙和林逍廝打的花梧娘怒斥一聲,身體輕飄飄的騰空而起,一步跨過了十幾丈距離,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掌推向了林逍後心。

林逍只覺後心一陣惡風襲來,耳邊傳來了勁風鼓蕩的‘呼呼’聲響。林逍大駭,本能的鼓蕩了全身真氣,反手一招‘采菊東籬’拍出,手掌輕輕的在身後打了一個圓環,護住了後心的要害。

‘啪’的一聲脆響,花梧娘穩穩的站住了身子,一手將滿臉是血的林遙從地上抓了起來。林逍則是狼狽無比的被打得在地上翻了二十幾個跟頭,一頭撞在了議事大廳的門框上這才停了下來。他的右臂已經被一掌震傷了肩膀上的關節,哪裏還動彈得?

長青訣本身就有療傷護命的功效,渾身癱軟的林逍斜斜的靠在門框上,調動一口真氣不斷的沖擊腫大充血的肩頭。他狠著一股子勁兒,不管不顧的調動真氣強行沖開了被震得閉合的經脈,隱約只聽得他肩頭一聲輕響,林逍咬著牙齒,緩緩的舉起手臂輕輕的擺了擺。

在骨子裏,林逍就不願意向花梧娘娘兒倆低頭!

有如一頭受傷的小狼,林逍惡狠狠的瞪著花梧娘。

花梧娘被林逍的目光看得通體一陣的發寒。她心頭頓時也冒出了一股殺意:“好個小孽畜,當日真該一服藥將他一並藥殺。不急,老娘慢慢的調理你,總不會讓你好過了去。”花梧娘突然痛恨自己,這十年來,自己不過是想方設法的在生活條件方面虐待林逍,卻忽略了斬草除根的問題,這簡直是不可容忍的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