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刎頸鴛鴦誰畫眉 第七章 魔光初透,疑吞萬頃蒼茫

見識到駿台手段,醒言心中一時倒若有所動,總覺得剛才變起突然之間總有些怪異之處;雖然似有感觸,但具體如何,一時卻也想不清楚。

醒言思索躊躇之時,靈漪兒又帶著一隊親兵女衛急急趕來,看清瓊肜無事之後,四瀆公主仍是大怒,見南天猶余一抹虹色,便彎弓跨步,對著南天擡手就是一箭。在眾人注目中這道含憤出手的箭光有如流星趕月,“唪”一聲就在南天白雲畔激起一蓬白亮光雨,恍若煙花炸亮,轉眼就將那駿台賴以逃遁的虹霓光尾擊得粉碎,煙消雲散,再也看不見。

等這雍容嫵麗的龍女怒氣稍歇,醒言正想傳令大家先整隊回歸伏波島,卻見本門前掌門師尊靈虛走上前來,跟他說起一件怪事。

原來,靈虛真人發現,雖然剛才那霓雨漫空之時似乎雨繩遍海都是,左右周遭全無遺漏,但他剛才去四下略一尋探,卻發現一件怪事——他發現,雖然剛才附近大部分兵卒都遭了駿台手段,但不知是否巧合,那些陳列東南的黑水狼族卻毫發無損!

聽清靈虛真人之言,開始時醒言也是莫名其妙,不知其中是何緣故。

“莫非那駿台曾受過狼族恩德?”——雖然一時想不清楚,但醒言直覺著此事絕不簡單;略一思索,他便命四下裏的健卒先將受傷兵眾扶歸本營,各去療傷休養,自己則和靈虛等人留在原處,想把這事弄清楚。

立在原處,眾人面面相覷一回,轉眼便是半刻過去。

略去他們思索不提,再說這片海面,此刻正是雨過天晴,這幾人背後的天空中一碧如洗,麗日青天下,覆蓋在浩闊海洋上的那片瓦藍瓦藍的顏色,鮮艷得幾乎讓人覺得有些刺眼。在這樣晴空萬裏光天化日之下,四外海水天空中仍是布滿巡邏警戒的兵卒,絲毫不敢大意。

就這樣又過了一會兒,當幾人中那個小少女終於忍不住開始走神,眯著眼將眼前那些波光閃動的海面想象成一件華麗的寶石長裙時,她那少年兄長也終於想出些頭緒。

“難道是這樣?”

這剛剛冒出的想法自己也不太肯定,跟眾人說過之後醒言便向南踏到一片空闊的海波上,暗運太華道力,霎時在身周海面騰起數百道雪白水浪,和先前駿台那千百道雨柱一樣停留在海面波濤上——這樣引浪如柱的手段,對醒言來說並不算出奇;上回在南海龍域中誤逢南海二公主,他便曾施出這樣小小法術,想讓那容顏晦暗的女子開顏一笑。

再說醒言,在眾人注目中於自己身外騰起細如雨線的水柱後,他便揮袖成風,有如撥動琴弦,轉眼就在八方水柱細浪間拂起一陣恢弘的琴音。而在他這樣作法之時,站立遠處的靈虛瓊肜等人,聽到這陣琴音,都覺得似曾相識;靜下心來一想,便發覺此刻在耳邊繚繞的曲調正和先前駿台遽然發難時所引發的曲音一模一樣。

“是了!”

正當眾人還有些懵懂,醒言卻忽停了法術,一臉喜氣,朝這邊大聲笑道:

“哈!沒想這雨師駿台行事鬼祟,竟還是這等雅人!”

原來,這位最近剛剛崛起的少年,說到底最正經的本行還是樂工;不僅常用神笛吹曲,還慣聽四瀆的公主彈琴。在這音律之上,他實則已可稱舉世無雙,因此剛才那駿台風音雨曲,他正是過耳不忘;在海浪中微一重現,便立即明白雨師神將為何讓東南一隅的狼族安然無恙:

留下狼族,不是和它們有舊,也不是為了做事留有余地,而是那五音方位中,對應東南的正是變徵之音;此音其聲淒惻,若是奏出,正與剛才那首恢弘之曲風格不符!

原來,這天地自然間無論五方五行還是五味五音,其間都有對應;五音宮、商、角、徵、羽,正對應五方中、西、東、南、北;中方之上為變宮,西南之位為變商,東北之位為變角,東南之位為變徵,西北之位為變羽。這五方五位,先前駿台、剛才醒言,作法時分別以中央和風、上方青風、西方飂風、東方條風、南方巨風、北方寒風、西南涼風、東北炎風、東南景風、西北麗風這十方風氣彈撥,最終才奏得一曲浩闊恢弘的羽調正宮。而剛才醒言一番呼風喚水,實際測試一回,正發現如果按駿台那樣施法,若是在東南方呼風喚雨,必然要生出變徵之音;這變徵之音聲音淒愴怨慕,如泣如訴,自然與主曲不符!

說到這其中種種精微樂理,現在這在場幾人中除了四瀆龍女還有幾位上清高人,其他人都不是十分清楚;醒言一番講解下來,最後還是靠著自小鍛煉的便給口才,才讓這些水神獸靈大致明白,知道原來黑水狼族安然無恙,不為別的,只是因為那位雨師神將為了曲調和諧,才高擡貴手放了他們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