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青衿浮世傲王侯 第六章 醉人盈座,放曠人間之世(第2/3頁)

見他這般欣羨情狀,不禁又讓醒言想起當年那位南宮秋雨。替二女謝過這番溫文有禮的真心贊語,醒言心中卻在慶幸:

“幸好瓊肜在人前很乖,總依她雪宜姊的樣子……”

就在他心中轉念之時,坐在他下手的那些賓客,卻也是心思各異。那些峨冠博帶的官吏門客,各各在心中揣測醒言幾人的來歷。而那些相貌奇特的奇人異士,則大多不過是見醒言三人氣質非凡,多看了幾眼而已。

閑言略過,等赴宴賓朋來齊,這水雲莊中的賞月筵席便正式開始。當眾賓客開始交杯換盞,遠遠就傳來一陣絲竹樂曲。此刻在湖西南中九曲木橋的盡頭,正有數位樂工,在湖心亭中演奏侑食清曲。

說起這這侑食清曲,正為士族夜宴常用,專在筵席前半演奏。不同的門閥品階,這侑食曲樂器的種類數目都有不同的規格。只不過,這些士族門閥的講究,並非醒言熟讀詩書就能知曉。現在他只覺著,這一縷拂水而來的曲音,清緩悠淡,正適宜這淺斟低酌。

就這樣酌酒幾巡,正舉杯時,醒言忽覺那順水而來的樂聲漸漸停住。

“是不是要琴瑟調弦,更換曲調?”

樂工出身的少年正自揣測,卻見身畔無雙太守手掌輕擊,然後朗聲說道:

“諸位且住——月將上於東山,諸公可暫停杯觴,與吾一同觀瞻。”

於是,枕流閣中人聲俱寂,燭燈盡滅,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引首同看東邊的山巒。

此刻,秋蘆湖上空的天穹純凈如洗,見不到片縷雲翳;整個夜空中只有淡星數點,其余便是一片深窅的幽藍。只有眾人矚目的棲明山高巒上,才染出些淡淡的銀輝。這時候,棲明山下的迎仙台,反而隱在一片黝暗的陰影中,幾乎看不清輪廓。

就這樣引首眺望,過不多久,那一輪皎潔的月盤,便如期從輝光最明透的峰頂上冉冉升起,姿態優雅的浮上東邊的蒼穹。

當此時也,見月出於東山之上,懸浮於水藍碧空,光華四射,輝耀四方,已有三分酒意的無雙太守,更是意氣風發,當即按席而起,跨步到臨水樓台邊,左手執杯,右手拔劍,對月而舞;邊舞邊飲,邊飲邊歌曰:

“明明上天,照四海兮;知我好道,公來下兮。

公將與余,生羽翼兮;升騰青雲,蹈梁甫兮。

觀見三光,遇北鬥兮;驅乘風雲,使玉女兮……”

歌罷飲罷舞罷,正是清狂發作的翩翩佳公子,奮力將手中金樽往湖中一擲,呼喝道:

“湖裏魚龍,且飲我淮南余瀝!”

原來剛才他所歌,正為《淮南操》。擲觴已畢,醉公子大笑而返。

對他這番氣概非常的豪邁舉動,無雙門下那些仕宦門人,自然是贊詞如湧;而那些大多出身山野林澤的異人食客,也大多拈須贊許。一時間,不停有人躡袍起身,越過醒言,來給自家少主敬酒。

在身旁這一片熱鬧非凡的觥籌交錯聲中,醒言品品剛才白世俊所歌“淮南操”,再看看身側絡繹不絕的贊祝清客,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些別扭之處。細想了想,才知自己聯想到前朝作此歌的淮南王,最後因謀反被戮;此刻由昌宜侯義子唱出此曲,總覺有些不大妥當。

當然,這樣惶惑也只是轉眼間事。稍再一想,醒言便覺得自己這樣的聯想很是可笑。

且不提他心中轉念;再說無雙公子白世俊,雖然每次旁人敬酒時,自己只需飲上一小口,但數輪下來,不免還是有些醺醺然。於是這位幼小在京城長大的皇族貴胄,便開始跟左近之人講起京城軼事來。說過一陣,白世俊便和席旁年歲與自己相仿佛的少年說起皇家的典儀。

就在講到皇家太妃、公主,皆有禦賜的金印紫綬,並佩山玄玉時,白世俊便語帶神秘地向席間說道:

“各位可知,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傾城公主,不僅那佩玉非是世間凡品,就連佩戴的位置,也是別具一格。”

“哦?”

眾人齊聲訝異。

“我來告訴你等,那傾城公主殿下,佩玉並非懸於腰際,而是掛在頸間。據說,可有溫肌養神之效。”

“原來如此!”

聽白世俊解說,眾皆恍然大悟。一片交頭接耳聲中,坐在醒言對面的那個謀士模樣的中年文士,搖扇笑道:

“各位高賢你們不知,我家大人在京城長大,自幼便與那傾城公主相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聽了這話,便連內裏矜持的白世俊,臉上也忍不住現出幾分喜色。

見他們說得熱烈,一直沒怎麽插得上話的醒言,也順道湊趣,說自己也曾蒙一位少女相贈玉佩,湊巧她也是戴在頸上。

聽他這麽一說,正眉飛色舞的白世俊,便讓他也將贈玉拿出來給大家鑒賞一下。此刻席間氣氛正濃,醒言也不遲疑,便把居盈當年相贈的那塊玉佩亮出,對著月光給大家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