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神歌鬼唱佐豪吟 第十章 清結幽人夢,花落五更頭(第4/4頁)

於是兩人就這樣輕輕的抱著,一起朝下面無盡的虛空中飛快的沉去;身如落葉飄零,只是沒有盡頭,也不想有盡頭。沉墜之時,身畔又有流光點點,五彩紛華,如飛月流光斬的光輪,又似聖碧璇靈杖的花影,正在身旁不停飛過……

就在這樣美好暢快的時節,突然間這四處飛舞的五彩流光,倏然已匯聚凝結成唯一的顏色——一點鮮血一般的猩紅,忽然間在少年眼前飛速擴大,不一會兒便將他身旁整個天地遮蓋,極天無地,看不到任何景物,眼前只剩下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

“呀!”

猶在飛墜的少年,卻猛然從榻上坐起;伸手抱去,卻只是空無一物。

“……”

過得許久,少年才從睡夢中完全清醒;披衣起床,駐立窗前,見到明月皎潔,照在小院中如積水般空明。

“哦,剛才又只是一夢。”

見一切依舊,醒言便返回榻上,倒頭重新睡下。只是,過得一陣,只覺得這竹簟如冰,無論怎麽靜心凝神都睡不著。於是重又起來,回到窗前賞月。默默佇立一陣,回想起方才夢中情景,便返身來到案前,點起半截蠟燭,潤墨提筆,在客店預備的素白書絹上落筆揮毫:

“梅蕊好,冰雪出煙塵。裊裊孤芳塵外色,盈盈一朵掌中春。只少似花人……”

剛寫到這一句,興致勃勃的少年卻突然停筆,看著這最後一句,目光呆滯,竟如中瘋魔。

“只少似花人。只少似花人。……”

口中反復咀嚼這一句,不知為何,突然就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苦悶悲愁,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正自悒悒不樂,過得片刻,一陣涼風吹過,醒言惕然而驚,仿佛突然得了某種神秘的啟示,有一句詩文,不待自己思索,便突然沖上心頭。仿佛被鬼神牽引,不由自主他便在雪白紙絹上將它寫下。

等回過神,醒言再看看這宛如孽龍一般遊動的黑色字體,寫的正是:

“一點梅花魄,十萬朱顏血”。

看著這讖語一般的詞句,素來灑脫的少年悚然而驚,沒來由便悲從中來,憤懣填膺。

等又過得一陣,被窗外涼風一吹,他才重新醒過神來。這時,他發現自己手中的狼毫竹筆,不知何時已被捏得粉碎。案上那方黑石硯台,也已不見;等低頭尋時,發現它已在地上碎成兩半。

“嗯,也許清夜寒涼,容易心神不寧……雪宜?”

正在自我解嘲,無意中朝門扉處看去,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隔壁那位聽到響動的女子,已經立在門前。

見到這張清俏的面容,愣怔片刻,醒言才又恢復了往日的靈動,手忙腳亂的去遮案上的字句。而那位頎立門扉之處的清雅女子,卻仿佛沒看到他的窘迫,只是在門畔柔柔的道歉:

“堂主,對不起。雪宜剛才,只是想試試神人剛剛傳授的『入夢』仙法,卻不料攪擾了堂主的清夢……”

“原來……那真的是你!”

聽她這麽一說,醒言大訝;不過,如果只是來道歉,那倒也好。只是,正當他想要說“沒關系”時,卻聽到一陣低柔的聲音悠悠傳來:

“剛才聽堂主念詩,一點梅花魄,十萬朱顏血……雪宜卻要和:『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醒言聞言慘然,正要答話,卻見月光中那個清冷的素裳女孩兒,聲音顫抖著說道:

“雪宜,和堂主在一起,覺得很好。就算什麽都得不到……”

和著這幽幽窅窅的話兒,那支一直搖曳的紅燭,也終於燃盡;燭淚流離之時,滿屋只剩下清冷的月華……

正是:

寒蕊梢頭春色闌。風滿千山,雪滿千山。

杜鵑啼血五更殘。花不禁寒,人不禁寒。

離合悲歡事幾般?離有悲歡,合有悲歡。

《仙路煙塵》第十一卷完

敬請關注本書第十二卷:

“青衿浮世傲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