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神歌鬼唱佐豪吟 第七章 天星照膽,映簫管以成歌(第2/2頁)

一句氣急敗壞的反駁之後,這壯碩如山的鬼王頓了頓,終於瞧清地上那個粉妝玉琢一樣的發問者。一見她模樣,這位鬼界的尊者原本被氣得扭曲的面容頓時緩和;斜眼看著那個小少女,口中便甕聲甕氣的呵斥道:

“這是誰家的小女娃?乳臭未幹,牙還沒長齊,只合拿糖果一邊去玩!”

——孰料這話一出,立時就像捅了馬蜂窩,小瓊肜如被踩著尾巴一樣暴跳而起;兩只朱雀神刃感應著主人怒火,立即化作兩只火紅的大鳥,焰羽熊熊,火影紛華,與小丫頭一起朝那個出言不謹的鬼王飛撲而去!

眨眼功夫,就只見三道鮮亮的紅影,在半空中圍著那個黑塔一樣的巨靈繞轉搏擊不已!

一見此景,正抓緊時間全力蓄勢的少年頓時趺足悔嘆:

“晦氣!這鬼王說啥不好,卻也偏戳人痛處!”

要知道,也不知什麽緣故,最近一段時間,他這小妹妹出奇的忌諱別人說她年紀小。只不過雖然醒言心中哀嘆,但也沒法,看著瓊肜揉身撲上,再也顧不得許多,趕緊飛身而起,揮劍直朝那個鬼王斬去。見他二人發動,彭蒙也領著眾鬼上前廝殺,卻被那個嬌嬌柔柔的白裳女子擊出的漫天碧萼擋住。

再說醒言,雖然事起倉促,但在他劍光擊下之時,仍有數道雷電從雲端劈落,順著古劍飛舞的去勢朝鬼王擊去。見到他這九天落雷的手段,鬼王倒是一怔,也不敢怠慢,巨碩的身形頓時化為虛影,以鬼族特有的方式避過這些威力驚人的驚雷劍氣。

待堪堪閃過,這惡靈鬼王心中也好生驚訝,暗忖道:

“奇怪,這幾個小男女倒底是何來歷?不信這區區小女童,竟能驅動朱火神雀;而那小小少年郎,又去何處習得引動天雷的劍技?”

也不知是醒言掩飾得巧妙,還是有其他緣故,這宛若冥神的巨靈,竟沒能看出他左手中使用神雪玉笛暗中做下的手腳。心中疑惑,鬼王便再也不敢輕敵,立時運斤成風,將手中的幽冥巨斧舞動得虎虎生風,霎時便激起一道道侵肌蝕骨的黑色風影,如漣漪般朝四下擴散開去。

在這巨浪狂濤般的冥色風波中,醒言有大光明盾護體,瓊肜雪宜也自有其護身之法,但那些四處躲藏的莊眾,被這樣詭異的鬼斧風尾一觸,立即便一個個軟倒在地,竟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就如睡夢中被魘住一般。覺察出這詭異情狀,醒言自是心急,而那鬼王心中卻十分得意:

“哈!這斧頭久不曾舞動,倒沒生銹。今番看來,正不負它『斬魂』之名!”

原來他手中這面巨斧,正以“斬魂”為名,雖然名稱與先前凈世教段如晦的碎星斬魂刀類同,但無論來歷還是效用,卻絕不可同日而語。且不說其他,就是這斬魂斧尋常掃出的刃風,便是一種法術,名為“夜魘”,中者如遭鬼魅魘鎮,中術者就如同現在倒落四處的鎮陰莊居民一樣。

只是,雖然這巨靈鬼怪來歷不凡,手中兵刃也非尋常神兵,但與他對敵之人,卻也不是善茬:

醒言深知今日數百條人命就系於他們這一場戰鬥,自然全力狠命搏擊;而瓊肜雖然身形短小,但也跳在空中襄助,看似胡殺亂砍,但暗裏卻與少年十分默契,每在他空門袒露之時便和身補上撲擊,常讓那鬼王不能趁勢追擊。

如此一來,那個聲勢驚人的鬼靈竟是久戰不下,雖然它口中咆哮連連,但就是不能將這兩個腿腳靈活的敵手打敗。時間一久,那鬼王便有些焦躁起來。躊躇一二,便只聽它猛然一聲暴喝,巨腹疾鼓,然後口中便一陣黑氣噴出,勢如狂風,頓時就把瓊肜醒言推出數丈開外。

還不等他二人落定,這發狠的鬼王就急運玄功,卯足渾身法力,將幽冥斬魂斧脫手飛出。霎時間,醒言只見對面湧起一陣黑色煙浪,朝這邊排山倒海而來;勢不可擋的暝色雲墻之中,那只閃爍冥獄之火的鬼斧,正帶起一朵深黑黝暗的漩渦,其中仿佛有無數冤鬼在奔舞哭嚎。

這樣充滿陰邪淵祟之氣的鬼浪冥漩,就宛如冥神的腳步,朝這兩個跌落在地、兵刃散落一旁的少年男女一步步逼來。彌漫的鬼霧,就好似從冥河之畔吹來的風息,讓醒言與瓊肜此刻都渾身無力;而那千百朵意圖救援的碧朵靈苞,觸到這滔天的鬼浪,卻只似三月的柳絮飛花,全都無奈的零落消散。

就在這死亡將近之時,跌坐在地動彈不得的懵懂少女,眼中的神色卻仍是不知畏懼;而她的少年哥哥,那對清亮的眼眸中,映著越來越近的深重黑暗,卻顯得越來越焦躁——

自己聚集殘余氣力極力催發的“飛月流光”,能否閃耀出與往日同樣璀璨的光華?

亂雲依舊,鬼唱依舊,似乎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軌跡行進。只是,在那黑色雲霾遮蔽的北部天穹裏,卻有兩點白日幾不可辨的星宿,突然閃過兩絲異樣的輝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