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劍十年磨在手 第六章 每到絕處有奇峰(第3/4頁)

可能是凳妖被降服之前的這些日子中,祝宅上下被那榆木凳妖攪得是不勝其煩,合家老小整日都是提心吊膽。現在心頭大患被這師徒二人去除,那一家之主的祝員外還不是欣喜若狂?當下他便對老道醒言兩人百般挽留,說是要再擺酒宴重吃上一席!

誰知這老少二人,經了方才這番驚恐,此刻已成驚弓之鳥,都覺著這祝宅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一聽那“酒席”二字,清河老道堅辭不就,生怕又吃出啥怪異來。因此老道和少年二人異口同聲,一致堅決告辭走人。祝員外百般挽留不住,也只好作罷,攜著全家老小,將老少二人一直殷勤送到大門外。

等二人回到街上,又見到這青天白日,頓時便有再世為人之感。現在老道和少年,覺著眼前這街上來來往往的喧鬧市民,今天分外的親切可愛!

等轉過一個街角,醒言卻見那一直步履如常的老道清河,一下子便軟靠到旁邊的土墻上,原本莊嚴穩重的面孔,頓時呲牙咧嘴起來。只聽老道怪叫道:

“哎呀呀!疼死我也!醒言你快替我瞧瞧,我這肋骨是不是斷了四五根!”

“呃……原來老道你剛才一直熬著痛啊!看你那樣子,還跟沒事人似的。我說呢,我都被凳妖撞得生疼,老道你這身子骨——”

少年揶揄的話兒還沒說完,便被老道截住:

“咳咳你這臭小子!這時候還有心思來跟我鬥嘴——哎喲喲!你趕緊幫看看,恐怕我那肋骨真的斷了!”

“嗯,讓我來瞧瞧!”

醒言這麽說著,但卻站著沒動窩,只是拿眼睛在老道身隨便瞄了一番,便道:

“唔!看了一下,老道你肋骨沒斷。”

“啊,真的?看不出你這臭小子古古怪怪的門道還不少,這麽一望便瞧出來了。”

老道一本正經的誇少年本事好。

“……老道你就別裝了!若你真的肋骨斷了,還能從容走到這兒?要我扶你還是背你回去,你就明說吧!”老道那點心思,少年是琢磨得一清二楚。

“咳咳,果然老道沒看錯人啊,醒言你果然是善解人意——我現在一步都挪不動了,正要煩勞貴背……”

“得得!不就是讓我背一下嘛!幹嘛龜背龜背說得那麽難聽,真是的!”

鬥嘴歸鬥嘴,說話間醒言便把老道扶到背上,背著他往善緣處蹣跚走去。一邊走時,醒言一邊說道:

“我說老頭兒啊,你可得抓緊羅!就你這身子骨,可經不起再跌上一跤——咦?老道你咋只用一只手扶我肩膀?”

“小子,你不曉得,我另一只手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啥事?”

“抓牢祝員外給的錢囊啊!”

“……老道你還真是財迷。別說我沒提醒你,要是一個抓不牢,再摔跌下來,你那肋骨可真要斷上幾根!”

“不怕!肋骨可以斷,錢袋不能丟!”

語氣斬釘截鐵,看得出這位上清宮的老道有著堅強的信念。

馱著老道走了一會兒,醒言又覺著腰間還有些隱隱作痛,便不由自主又想起半晌之前,在祝宅中的那場驚心動魄;過不得多久,他便忍不住又打破沉默:

“我說老道,剛才那凳……子——你說,這世上怎麽會真有妖怪?”

看得出,醒言到現在還有些心有余悸。

“呃~這個、”

這次老道倒沒有揶揄醒言膽小,卻是一本正經的跟醒言說道:

“醒言啊,其實這世上的古怪物事,還多得去了,只是我們沒見識過而已——即使沒有親眼看到,卻也不能輕易否定那些荒誕不經的存在。”

“譬如本地那命只一夏的秋蟲,顯然不知這世間亦有冬雪。若有無上法力造一片雪花讓它瞧瞧,它便會覺得怪異非常。正所謂『理所必無,事所或有』,其實這『無理』,只是我等凡人並不知曉而已。世有此事,必有此理;若不知彼事,常常是不知彼理而已。我等修道之人,孜孜追求的就是這些未知的事理,或者又稱為『天道』。而那些個看似神奇的道術法門,往往倒反是末流。”

見醒言不發一言,聽得入神,老道談興更濃,接著說道:

“醒言,就拿剛才那木凳成妖來說,其實也非出乎義理之事——凡物歲久,累日汲取天地靈氣,年深日久之下或可為妖。又或宅中之物,得人精氣多了,也能為妖。此理易明,無足怪也。祝宅那張榆木凳子,應屬後者。”

老道這番話,與季家私塾季老學究的教誨迥然而異,但聽來卻句句在理,直把醒言聽得如癡如醉。

津津有味的回味老道這番話,醒言卻總覺得有些怪異,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哪兒有問題,只好又悶著頭繼續往前挪步。又悶悶過了一晌,醒言忽的高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