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交鋒(上)

金色的血水落在神山荒蕪而幹燥的土地上,很快就被吸進了土壤,看不到任何殘留的痕跡,甚至連一點濕潤的殘痕都沒有。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這些金血就像是這座神秘山峰的食物,毫不客氣地吞了下去。

神山上的地勢十分險峻陡峭,但有了那條山路後卻變得好走了很多,往往在一些看似幾乎不可逾越的兇險絕地上,這條山路都能找到最合適的地方通過。

季候一度以為這條山路是人力修出來的,甚至猜測會不會殷河的本事遠大過自己的想象,一路將這條通天之路修到了神山之上。但是這個猜測很快就被他自己推翻,因為就在不久以前,他親眼看到了來到神山腳下後,在那股強烈無比的神秘力量壓制下,普通人會變成什麽樣子。

若非大祭司手中那根來歷不明的黑色神杖,季候都覺得自己也許一輩子也醒不過來了。

山腳尚且如此,更何況神山之上呢?

不過眼下走在神山上並不斷走向山脈深處,季候反而感覺周圍的那股神秘氣息的力量雖然依舊存在,但反而並沒有像山腳下的時候那般驚人和恐怖。

當然,這或許也是因為此刻大祭司就在他的背上,連帶著那根黑色神杖的威力也將他籠罩了進去。

只是這神杖到底是什麽來頭?為何竟有如此驚人的功效,甚至可以抵擋神山的力量?

季候心中有無數個疑問,但面上始終保持著一副木然的表情,看起來就好像他仍然和山下的那些行屍走肉差不多,沒有多少清醒神智,只能是本能地聽從大祭司的命令而已。

在俗世中掙紮拼搏多少年力爭上遊,一路傾軋勾心鬥角,看盡了人情冷暖黑白兩面,季候做出了自己從本能出發的自我保護的模樣。

他從不相信自己背後那個在聖城中被萬民景仰的大人物,哪怕他表面上也做出了這個樣子。普通的凡人們只看到了光輝燦爛,但是他已經爬到了最靠近太陽的地方,所以在沉默的這些年裏,除了耀眼光芒外,他也看到了陰影和黑暗。

這根神杖,到底是什麽來歷呢?

大祭司看起來,似乎對神山這裏的情況有些了解?

但是千百年來,從未有一個人能夠靠近神山,這是確鑿無疑的事情。

大祭司的一只手臂,有些無力地從他肩頭垂了下來,看起來他非常、非常的虛弱,哪怕是有黑色神杖的保護,哪怕他讓季候背著自己行走,但在神山這裏的壓力下,他看起來仍然有些接近油盡燈枯的樣子。

季候略有幾分猶豫,腳步微微慢了一下,但大祭司似乎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他的那只手擡了擡,卻是指著前方,那幹澀的虛弱的聲音,就像是一個人臨死前淒厲而憤怒的詛咒,帶著不甘,又似乎懷抱著全部的希望,以決絕和不容置疑的堅定,嘶聲道:“走!”

季候望著前方遠處那條通向深山裏的山路,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然後大踏步走去。

※※※

這條山路十分漫長,不知不覺,季候和大祭司已經到了深山腹地,連季候都覺得有些詫異,自己居然能走過這麽長的路程。別說這時是在這神秘莫測且兇險無比的神山上了,就算是在外界地方,他背著一個老人走了這麽遠的路,不累是不可能的。

但是偏偏在這看起來異常艱辛的路程裏,季候卻隱隱覺得,自己好像越走越輕松了,體力正在慢慢恢復,精神越來越好,好像另外有一股力量在支撐著自己。

對此,他在略微思索後,很快就鎖定了目標,事實上現在也沒有任何其他的選項,只有那根神杖。

從神杖上傳來的溫暖氣息正越來越濃,此刻非但護住了他的心脈,更隨著他逐漸深入山脈後不停擴展,已經擴散到了他的全身,甚至連手指腳掌上都感覺到了那股暖意,完全恢復了過來。

季候甚至可以異常清晰地感覺到,那根黑色神杖也像是正在蘇醒的某種生物一般,隨著距離神山中心越來越近而逐漸清醒過來,其本身的力量正在不斷增長變強,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樣。

只是當季候無意中低頭,眼角余光掃過那只有些無力地垂在自己肩頭的大祭司手臂時,眉頭便是微微皺了一下。

那只手,仍然枯槁如骷髏,看起來毫無變化,仍然是那種虛弱至極的狀態。

這又是為什麽?季候心中念頭急轉,面上在不動聲色地往前走去,此刻置身在這神山腹地,可謂是步步驚心、危機四伏,決不能走錯一步,有任何異常之事,他都要盡力去搞清楚。

可是,大家分明都是一模一樣的人啊?有什麽不同?

大祭司太老了?本來就快死了?所以不能完全接受那種神杖的力量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