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 改容抹識

左莫擡起頭。

施鳳容舉步輕移,走到他面前,仔細端詳片刻,眉頭卻忽然皺了起來:“你就是掌門師兄撿回來的那個孩子?”

左莫一愣,點頭道:“是。”

“之前的事全都記不得了?”

左莫的心陡然狂跳起來,血似乎一下子充到腦子裏,他感覺到自己在發抖,全身都在不自主地輕微抖動。他聽到了自己帶著顫音的回答:“是。”

“哦。”施鳳容點點頭,她並不打算說什麽,轉身便欲離去。

左莫幾乎下意識地喊:“師姑!”

施鳳容停下來,神色不悅地看著他。

左莫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緊緊盯著施鳳容,眸子裏充滿恐懼和希望:“弟子之前的記憶,不曾留有半點。弟子姓誰名誰,父母何人,絲毫無知。每每想起,心哀若死,懇求師姑指點!”

施鳳容看了左莫半晌,搖頭:“對你來說,還是不知道的好。”

“求師姑成全!”

左莫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

施鳳容略略皺了皺眉頭,淡然道:“你既然這麽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可能是被施過改容之術,有人把你的容貌改過。”

“改過……”左莫失神喃喃自語。

“至於你之前的記憶,應該是被人抹掉了,也不知道誰和你有這麽深的仇恨。”說完含有深意地看了左莫一眼:“不管是改容,還是抹識,都需要絕頂修為,你還是老老實實地替我照顧靈田吧。”

左莫如遭露殛,呆立原地!

等他漸漸回過神來,天色暗了下來,四師姑早就離開。

左莫渾渾噩噩,眸子中一片死灰。

改容……抹識……

原來自己的記憶是被人抹掉了,原來自己的臉,是被人重新改過的……

原來那個夢……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他低著頭,雙手下意識緊握,咯咯骨頭聲中,指節蒼白。瘦弱如竹竿的身體,在夜色中,像風中搖擺的枯草,渺小而柔弱。夜晚的冷霧谷氣溫低得厲害,水汽濕重,絲絲縷縷的寒意滲進左莫的身體,也滲進他的心裏。

一直困擾他的疑惑在這個時候終於揭開謎底,可是更多的疑惑擺在他面前。

我是誰……

誰幹的……亂哄哄的腦袋一下子安靜下來。

左莫擡起頭,雙目如同血染,一片赤紅。他本來以為自己會憤怒,會咆哮,可是他沒有。他心中一片冰冷,冰冷得仿若第三者,在一邊冷眼旁觀。

心若冰湖,厚厚的冰層之下,隱約能見到,深處洶湧的暗流。

四師姑的話猶在他耳畔回蕩,能夠被四師姑稱為絕頂修為的,大概隨便拔根汗毛也比他大腿粗,就是他想招惹估計也招惹不上。

突然間,這兩年的所有一切,陽光、靈谷……就像夢境般,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硬生生捏得粉碎!

沒有了。

他放松手指,踏入火焰狂舞的識海。

蒲妖還和往常一樣,坐在黑雲繚繞的墓碑上,看到左莫,嘴角翹起。

“哈哈哈哈哈哈!”

肆意而瘋狂的笑聲識海中回蕩。

※※※

韋勝緊緊跟著掌門和辛巖師叔,行走在後山。兩位長輩神色肅然,沉默不語走在前面,韋勝也小心翼翼,緊隨其後。這是門中禁地,師父和辛巖師叔沿路打出的開啟法訣不下二十次,由此可見戒備何其森嚴。他剛剛進入築基,意志堅韌比之前何止強上十倍,但這些禁制散發出的威壓,依然令他感到窒息。

原來門派裏還有這麽強大的地方!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在一點點升溫,他對即將到達的劍洞充滿期待!

一直走了兩個時辰,三人才在一個山洞洞口前停了下來。

裴元然和辛巖臉上都浮起幾分緊張之色。掌門裴元然神色鄭重道:“這座劍洞,為本門祖師所設,用來給門下弟子磨煉劍意,只有金丹期以下的弟子才能進入。”他臉上忽然露出幾分愧色:“祖師法力通天,這座劍洞的開啟需要兩名金丹期修者同時出手。本門式微漸久,金丹期修者在我們上一代,只有一人。這劍洞便再也沒有開啟,我與你師叔他們磨煉劍意,都是在狩妖途中自己摸索的。等我們到了金丹期,又進不去了。這劍洞裏究竟有什麽,我們也不知情,你需要自己摸索。”

韋勝聽得很仔細,神色沉靜。

裴元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眼中露出關切:“每隔十日,我們會給你準備足夠的靈食。如今你四師姑也回來了,各種丹藥你也不需擔心。只是劍洞兇險,你切記自身安危。本來你剛剛築基,修為尚低,並不適合進入劍洞。但你在劍上的天賦之佳,我們都不曾見過,為了不耽誤你,我們商量,才破例讓你進入劍洞。倘若遇到什麽危險,你要隨時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