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聽弦斷

“青衣樓”之前,有一條大道,名之為“康莊大道”。

街道上,聚起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三教九流、千行百業,熱鬧非凡,以歷三代。

第一代領導人布青衣,為人孤僻,外表冷酷,下手狠悍,但內心卻也常懷慈悲之意,不肯多造殺戮;有因其他孤芳自賞,生性好潔,傲視王侯,素不喜歡與他所瞧不起的平頭百姓在一起廝混,置身事外,遠離塵俗,超然高宇。

而第二代首領辰源大公子,出身貧民,親民作風卻與布先生大異其趣,跟市井販夫走卒稱兄道弟,與“康莊大道”的街坊鄰居、買賣店鋪,都相當的熱絡。

楚羽就在傍晚時分,帶著兩名心腹手下,來到“康莊大道”閑逛購物。

他現在已經是個名副其實的大人物,這種“閑逛購物”的事情,本不應該發生在他這種人物身上,他是忙人,更是要人,根本不該有時間逛街,更不必親自混在人群裏買東西。

楚羽居然在這個時候,親身來這處龍蛇混雜的街市上,本身就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他不同於辰源,辰源雖然不經常公開露面,但他關心民間疾苦,節制手下,極少攏民,還時常周濟貧苦百姓;楚羽眼高於頂,心性潔癖,高高在上,行事乖戾,多變無常,又好出風頭,愛周旋於上流社會貴族人群,最不喜與下流社會下等人物閑混。

而今,楚羽走在人群裏,衣不沾塵,玉樹臨風,鶴立雞群,讓街上的人們,都驚訝的得張大了嘴巴、合不攏口。

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圍攏過去,跟隨著他。楚羽今天格外的隨和,他在“文具店”買了幾支狼毫筆、一個硯台、一沓宣紙,甚至還在“胭脂鋪”為小妻子布煙卿買了一罐“蘇州”的脂粉。

雜七雜八買了一大堆小物事,蘇磨跟孫驢在後面抱了滿懷。然後,楚羽蹲在街角,在路面邊的“大排档”,花了兩個大子買了一碗“熱湯面”,旁若無人的“呼嚕呼嚕”吃個碗底朝天。

吃碗面,楚羽無視地面的肮臟,一屁股席地而坐,居然跟賣面的大老粗擺起“龍門陣”來,東家長、西家短,從今年的莊稼長勢到湯面的做法,天南地北的聊得熱乎。

甚至,圍觀人群裏有一個婦人抱著著個虎頭虎腦的男娃兒,楚羽見娃兒十分可愛,還抱了又抱、親了又親,男娃兒在他幹凈昂貴的青衫上,撒一泡的尿,那村婦連聲道歉,他也沒生氣,還笑吟吟的用手指輕輕的彈了彈男娃兒的小鳥兒,圍觀的人,也都跟著笑了。

“楚總樓主您真是一點架子都沒有啊。”賣面的大老粗,又臟又老的手,握著楚羽細皮嫩肉的手,激動的道。

“都是街坊鄰居,老哥別叫得那麽生分,若不嫌棄,以後就叫我小楚子就行。”楚羽親熱的拍著大老粗的肩旁,親切的道。

“小楚子……你要是喜歡老哥哥做的‘熱湯面’,你天天來我這兒,我天天給你做,你太瘦了,瘦的跟小雞仔崽的……”大老粗一雙滿身油水、面粉的手臂,緊緊抱住滿臉堆笑的楚羽,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跟依依不舍得大老粗話別後,楚羽繼續順著街道前行,圍攏看熱鬧的人群,也漸漸散開了。

暮色四合,楚羽轉過身時,臉上的笑容,就突然僵硬,代之而來的,是驚人的肅殺和陰狠:“剛才那個撒我一身尿的熊孩子,還有他媽媽,今晚全部殺掉,下手要做得不動聲色,死的自然,絕不可使人生疑;還有那個說我瘦得像小雞崽的面攤老板,抓起來,交給布伯,把他放在熱油鍋裏,炸上一個月才讓他死。都挺清楚了沒有?”

緊隨其後的蘇磨,馬上垂首答:“屬下都挺清楚了。”

楚羽換了一身幹凈的衣衫,笑了笑,又道:“辰源最會收買人心,我楚羽自然也不能落人他後。以後這種與民同慶普天同樂的事情,雖然厭惡,但還得要抽空走走樣子。”

蘇磨又垂手恭聲道:“總樓主高明,辰源必敗無疑。”

孫驢目光落在身後的人群裏,低聲道:“自上‘康莊大道’以來,有三個人在暗中尾隨跟蹤我們,都是硬點子。”

楚羽曬然道:“是李綱老匹夫手下那些奶娃娃,不用管他們,按計劃行事。”

“是,總樓主。”蘇磨和孫驢,齊齊垂手應了聲是。

那三個監視尾隨者,一直混在鬧市的人群裏,他們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聚攏在了一起。

三個人,面朝不同的方向,各自做的不同的事情,但他們之間,卻在暗地裏相互溝通著消息。

談仙在哼著小曲。

四更背對著在吃糖葫蘆。

賈不娘在跟買胭脂水粉的大嬸兒講價砍價。

“你們說這白眼狼來這一套,想做什麽?”這是四更的問題。

“小白臉子,沒安好心眼子,準是故作戲文,收買人心。”這是談仙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