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噩夢.一鼎國破家亡的鐘

這段日子,熊東怖一直沒有睡好。

噩夢連連。

就如今夜,熊東怖先後三次從義女靜玥美尼的懷中驚醒,黃豆粒大的汗珠,布滿了他的光頭和赤身。

——雲裏霧裏,我辨不清身處什麽地方,就看見雲端小師妹笑呵呵的過來,拍著我肩膀跟我說:“二師兄啊,我娘讓你過去,陪她老人家說說話。”

師娘不是在雲端小師妹出生後不久,就仙逝了嗎?

我應了一聲,然後就看見師娘雲夫人向我走來,還拉著我的手說:“老二啊,你作孽太多了,以後下地獄會進油鍋的。”

然後,我周圍就多了很多人,有大師兄孟東堂、有諸葛老夫子、有老十三、還有我那些烹醃了的部下,他們團團的圍住我,他們面目猙獰、七手八腳的抓住我,將我丟盡了冒著熱泡的油鍋——

這是熊東怖第一次驚醒,同床共枕的幹女兒靜玥美尼也被同時驚醒,她為義父擦拭著汗珠,柔聲細語的詢問慰藉著粗喘不已的雄壯男人,直至他再度進入夢鄉……

——我正睡著,忽然有人喚我,我睜開眼,就看見女兒小白菜跟著那個叫“楊乃五”的少年,喜氣洋洋的站在床前。

小白菜懷裏,還抱著一個繈褓嬰兒,眉目和小白菜很相似。就聽小白菜喜盈盈的道:“爹爹,女兒給把你的外孫兒帶來了。”

我心裏有火,心想:“這兩個混帳東西,在外面生了野娃兒,才肯回來見我?”我伸手去抱那小嬰兒,試探著喚他:“叫外公,叫啊……”那小嬰兒一張嘴,突然變成一個血盆大口的怪物,一下子就把我的腦袋吞了進去——

“啊——”熊東怖驀地驚醒過來。

又是一場噩夢。

原來才是子,末醜初之際,冬夜兀自漫長。

靜玥美尼緊緊抱住全身發抖的熊東怖,不停地輕吻他的發燙的額、冒汗的的頰、冰涼的唇,將他驚恐、他的煩躁、他的不安,一點點、一點點撫平,熊東怖嘴角帶著夢境裏的殘懼,又一次睡著了……

——這次我見到了霜美人,她在雲霧裏踽踽獨行,我在後面呼喚她的昵稱,她恍若未聞,她一直往上走、一直往上走,好像要一直走上雲端裏去。

我怕她有危險,我追了上去,不知怎麽,我來到了一座萬丈高崖之上,霜美人背對著我,此時已經她站到了懸崖邊上,我心中大急,我高喊:“美人不要啊!”我沖了過去,我想一把抱住霜美人,哪知霜美人突然就消失了,她的發、她的衣、她的人,就這樣突然消失在空氣裏,我撲了個空,我的身體——

熊東怖第三度驚醒。

驚醒後好一會,他定過神來,回想咀嚼著這三個噩夢,他得出一個讓自己都感到不安的結論:

——自己的大限要到了!

這絕不是什麽好兆頭。

兇兆!

大兇之兆!

“相爺怎麽說?”熊東怖撫摸著橫煉般躺在懷裏的赤裸美尼,精疲力盡的問。

“父親受童貫那無能紙漿的拖累,現在賦閑在家,大權旁落,加上我大哥和父親他老人家又一向不是很和睦,這次恐怕……要我們自己獨立渡過難關了……”靜玥美尼趴在義父毛茸茸的胸膛上,聲音無限悲切的道。

“當初是相爺允諾我全力支持我上台,我才敢反得孟老大,現在可好,相爺摞挑子不管、把我一個人丟在火焰山山口了?”熊東怖的情緒,又開始有些煩躁起來。

“義父,當初是玥兒在京城一眼看中喜歡了你的英雄氣概,才不惜和父親、大哥鬧翻,拒絕了‘小梁王’柴如歌的提親,離家出走,上山削發為尼;父親因為此事,對你一直耿耿為懷,這次他能派‘褲衩’和‘劍帥’過來助你,已經是大出女兒的意料之外了。”靜玥美尼仰起芙蓉玉面,神色哀憐的道:

“更何況,現今父親已無實權,‘權力幫’的高層,都紛紛向我大哥靠攏,他老人家在這個時候,還能從座下不多的旁系高手裏抽調出‘四大惡人’來幫你渡過難關,已屬仁至義盡了。”

“不行!”熊東怖“虎”地站起,殺氣凜凜的道:“我不能認輸,我馬上找你八哥跟夏侯攤牌談判!”

有宋以來,自太祖“杯酒釋兵權”起,朝廷為維護自身利益,就有意削減地方軍力,以免弱幹強枝、尾大不掉。

即便在“遼東”這等偏遠邊塞軍事要地,必須駐屯廂兵,也是要派遣信任的文官主掌大局,像督府蔡鋆就是蔡丞太師的最小兒子,另遣能征慣戰的高級將領,協助調度兵馬,如夏侯二十一,就是從底層兵勇、通過實戰和軍功,一步步爬升上來的。

是以,熊東怖雖然頭上掛著“鎮東大將軍”的虛銜,但在軍權方面,若無夏侯二十一印鑒,亦不能貿然調度,而在頒令編制的文案上,亦受督府蔡鋆的牽制。他們三者之間的權力,是講求平衡且互相制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