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螺

舟行早道:“你的刀呢?年前,小舟與洛刀王‘刀劍笑’一決,被‘青龍會’的邪徒鉆了‘皇宮’的空子(參見《刀劍笑》卷),未決出勝負;今日若能與‘京師第一刀客’商刀王以武會友,也算彌補了舊日之憾,請拔刀!”

商歌舞的雙拳緊握,他盯著舟行早腰畔那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青鋼劍”,三九寒天,他的額頭,一滴一滴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滴落——

——我真的要拔刀嗎?

——我都多久沒有拔刀了?我上次拔刀,還是在兩年半前、在“梁王府”與安天命那場比試吧?

——自從我做了蔡相的女婿、自從我成為了“京師第一刀客”,我就很少有親自出刀的機會了,有了地位、有了名氣,就會有無數的下人和手下,替我出手教訓、鏟除那些妨礙到我、或者找我麻煩的敵人,我真的好久沒有親自出手了……

——我鬥得過他嗎?我的刀會有他的劍快嗎?兩年半前與安天命一戰,我用了全力,勉強和安天命比個平手,可是,安天命在不久之前,就死在面前這個年輕人快劍之下(參見《琉璃月》卷)的啊?他的“屠佛刀”都不是他快劍的對手?我的“紅巾刀”呢?

——兩年半沒有參加非生即死的實戰,我的刀法還會不會有以前那麽嫻熟?我的身手會不會生疏了?我的刀,會不會銹住了……

——如果我拔刀,贏了,只不過是替趙日天那個小人找回了場子;可是如果我敗了,我就什麽都沒有了,什麽“紅巾刀王”、什麽“京師第一刀客”,這些美譽,將統統與我無關了,我會被相父嫌棄、會被同門嘲笑、璇兒會冷落我、親朋會疏遠我、還有她,那個人淡如菊的鄰家女子,也不會再把我當做大英雄一樣崇拜、敬仰、依賴、喜愛了吧……

——如果我失去了權勢、失去了相父的信賴、失去了她,我活著,那還有什麽意義?

——死?是不是很可怕?我今年才三十八歲,正值壯年,我為什麽要去死?額,洛老五和蕭老八的屍體,已經冰涼了吧?他們已經死了……死了,就代表什麽生前的財富和榮耀,全部沒有了……我要活著……

——我不能死!

商歌舞面無表情,高高坐在虎皮交椅上,他在做著劇烈而又激烈的思想鬥爭,在兩大鏢局和“權力幫”刀客這三方百余雙眼睛的注視下,他的“紅巾刀”,始終沒有出鞘。

舟行早淡淡的道:“怎麽?您是不是怕了?還是老了?十五年前,‘蛇山’一戰,您商歌舞名動天下,入贅相府,成為權相的乘龍快婿,與當今聖上成為連襟,坐上‘權力幫’八大刀王的頭把金交椅,成就‘京師第一刀客’的美名,現在想想,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風光啊!”

商歌舞眼睛如毒蛇般,盯視著滔滔不覺的舟行早,目光在怨毒之余,竟也有了微微的追憶的感動。

“可惜啊!”舟行早長嘆一聲,話鋒一轉:“自古名將如美人,最怕人間見白頭。那些光輝事跡,都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些光輝歲月,已經長江滾滾東入海、一去不復返了!”

商歌舞握刀的手,微微的發出顫抖,他青筋暴露的粗壯脖子上,鮮紅的絲巾,跳躍的更加激烈。

但,他始終沒有拔刀。

他在忍。

“商歌舞,你老了!您該退休在家抱娃娃了!你這個年紀,已經不適合再在江湖上廝殺爭雄了!”舟行早雙臂一展,指著身旁左右的姬北命、墨小黑、血鳶尾和四更,對商歌舞逼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自有人才出,什麽‘八大刀王’?什麽‘京師第一刀客’?都是老黃歷了!該翻篇了!現在的‘京師’,是我們年輕人的天下,您,懂了嗎?”

所有的人,都幾乎以為“紅巾刀王”商歌舞會拔刀,就連商歌舞自己,也都在胸中怒火,燃燒到沸點的時刻,忍不住就要拔刀——

但,就在他一刻,那個人淡如菊的青衣鄰家女子的麗容和倩影,再一次浮現在了商歌舞的心頭和腦海……

不!

我不能冒這個險!我不能拔刀!我不能死!她,還在“家”裏,守著一盞孤燈,望眼欲穿的等著我回去吃飯……

想到這裏,商歌舞一點怒氣和怒火也沒有了,所有的憤色和恨意,在一瞬間,都煙消雲散,消失得幹幹凈凈。

他手扶著刀,聲音保持威嚴的問道:“你們不是‘長風鏢局’和尉遲北請來的?”

“不算是,”舟行早道:“尉遲北是‘大風堂’已故雲飛揚大龍頭的記名弟子,如今雲老爺子仙逝了,安東野安三爺犯了國法,在邊關服刑,雲端大小姐又在月初急匆匆趕回‘關東’總堂、調解她的兩位師兄孟東堂大當家和熊東怖二當家日益激化的矛盾,‘大風堂’在‘京師’沒人主持了,一盤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