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殺死安東野!

押解安東野的囚車隊伍,在提心吊膽中,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到了處決死囚的“菜市口”。

雖然已過晨時,“菜市口”的霧很大,就連菜市場牌坊上橫著“安居樂業”的四個如今看上去相當諷刺的朱紅色大字,也是看不很清楚。

依照往日慣例,這個時分,京城百姓家的主婦們,都該起身到街市買菜的買菜、購米的購米、送娃的送娃、遛狗的遛狗,命好富貴的,便大可以叫婢仆什麽的,代理代勞,代跑這一趟。

令人奇怪的是,今天的菜市口的人,似乎特別少。

很冷清。

今天早晨的霧,呈銀灰色,時聚時散,就如靈魂一般幽柔無依。

行刑問斬的時辰還沒到,但什麽也都沒有發生。

童大公公坐在高台上,捫捫須角,看著自己白花花的翹眉,他突然覺得自己像這深秋裏的寒霜,身邊落座的柴如歌,就像這冬初的嚴霧,有點捉摸不透。

一想到這兒,就有一口濃痰,忽而毫無來由地湧上了喉頭,他不禁激烈地咳嗽了起來,生出一種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覺。

耐心聽他嗆咳了一陣,柴如歌微湊身過去,低聲關切的問道:“義父,您的身體無礙吧?”

服侍身旁的風騷騷跪地雙手奉上痰盂,童大公公重重的吐盡一口濃痰,黎笑笑細心的用柔軟的絲帕,抹去了主人須髯間沾著的唾沫子,童貫這才道:“小王爺,你說,那些人會不會來?”

——童貫對柴如歌的稱謂,一向很有分寸,在私人獨對的時候,兩人僅可以父子相稱;但在公開場合或者有外人在場,兩人又都心照不宣的稱呼對方的爵位和官位。

“這個很難說。”柴如歌沉吟了一下:“那個滿身羊膻味的薩那才恩在‘天牢’裏自盡,高俅的‘一箭雙雕’的計劃,算是落空了一半,‘青衣樓’的辰源悄悄退兵,剩下的‘大風堂’便孤掌難鳴;

孟東堂遠在千裏之遠的‘遼東’,跟‘西夏’人周旋,來不及聽到消息;最接近關內的‘山海關’熊東怖部,路途遙遠,就算聽到消息,也未必趕得及入京。要出手救人,就只有雲端、諸葛喜這些人,以及一些不堪一擊的散兵遊勇。

雲端心系安東野,容易感情用事,但以諸葛喜這個老狐狸的智慧,沒道理看不出這是個局的。”

童貫的眼神也跟今天的天氣一樣的灰冷,他問:“所以,小王爺認為王‘大風堂’這些人不會來?”

“剛好相反,他們一定會來。”柴如歌胸有成竹的分析道:“雲端、諸葛喜這些自詡為‘俠義正道’的人,明知道是局,早知道是計,卻還是一樣會來。他們自稱是‘俠義正道’,一旦給自己套上了‘俠名正氣’,就變成了不顧性命、只全名氣的蠢人,實在讓人可笑至極!”

說話時,柴如歌的眉宇眼神,又掠過一抹少見的浮躁之色。他甚至按捺不住,猝然地用手虛空比劃了兩下,“唰唰”有聲,霍霍生風。

童大公公側視著這一切,第一次,眼裏隱隱有了擔憂之色。

刑場監斬席上,正副兩個監斬官,也同樣在竊竊私語。

正牌監斬官,“六扇門”剛剛走馬上任不到兩個月的總捕頭、“傲立蒼穹,護龍大高手”弓辰,顯然有點擔心,他忍不住向擔任副監斬官的“天牢”總牢頭“鬼見愁”索淩遲問了一個、童大公公卻才問過柴小王爺的問題:“索總,你說‘大風堂’那班人,會不會來救人?”

索淩遲不答卻笑。

他的笑,猶如過眼煙雲,他身邊的人,幾乎很難覺察到他的笑意;他的笑,絕對是陰惻惻的,不但帶著陰,而且兜著險,甚至懷著惡。

同事多年,弓辰是極熟悉索淩遲的笑,所以他十分證據確鑿地肯定,身旁這條“眼鏡大蛇”,確曾笑過了。

索淩遲不但笑了,還笑著反問了一句:“弓總好像很擔心?”

弓辰本想搖頭,但到頭來還是點了頭。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內心活動,根本就瞞不了那雙蛇眼。

“弓總在擔心什麽?”索淩遲笑著問。

“今天到場聽命的,大部分主要都是‘金槍無敵’龍老爺子、‘點頭獅子’趙總鏢頭等這些朝廷控制下的武林人士,真正的大內高手、禁軍猛將、公門大腕……好貌似並不多啊。”

“弓總沒有看錯。”索淩遲慢條斯理的道:“形成現在的局面,主要願因有三,弓總不妨猜猜看。”

“弓某愚鈍,最多……只想到一個可能。”弓辰道。

“弓總說說看。”索淩遲道。

“安東野的大靠山李綱李相爺,在武林中和軍隊裏德高望重,他暗示支持他的派系和軍隊,不要來蹚這趟渾水,如此,自然有許多大內高手和武林好手都不敢、不便響應太尉大人之命插手‘山河社’一案了。”弓辰說出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