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骨 銹刀 瘋女人

雀斑臉的元曲興奮的道:“這樣看來,沉中俠這個罪魁禍首,是真的會取道來‘百花谷’來了。”

三婢一向配合元間,元曲先表了態,其他二婢,自然也不會閑著。

宋詞道:“如此推論,這‘溫柔鄉’便該是沉中俠帶同藍鳳凰,跟唐少及段興智會面商談之所。”

唐詩的興趣倒在另一個要點上:“重要的是,沉中俠那批不義之財,看來縱不是在‘溫柔鄉’裏,也在方圓十裏的‘萬花谷’某處。”

四更緊張的搓著兩手,道:“最好沉中俠、唐少、段興智三路人馬,狗咬狗的來個大互鬥,鬥死一個少一個,咱們最後收尾那就省事多了。”

血鳶尾卻在旁冷冷加了一句:“抓到沉中俠,你四更大人,可是立了大功一件了。”

四更也直認不諱且理直氣壯的道:“對呀。我答應了破曉先生,帶韓姑娘的兒子去見沉中俠,答應過的話我就會做到,男人必須要守諾;但只答應幫他們父子見面,並沒應承會幫助沉中俠脫罪。沉中俠是朝廷通緝的巨貪要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惡霸、大毒瘤,身為朝廷九品命官,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本大人有權利和有責任,將巨奸沉中俠捉拿歸案,刑殺慰國。”

四更一本正經大義凜然起來,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也不滑稽、也不搞笑了,形象也在一瞬間,突然就高大起來。

荷花向四更挑了挑拇指,不無戲謔的道:“今晚大人身高一丈九。”

“如果是我這抓了他,那我可真的是光宗耀祖了!哇哈哈,到那時,老子可就威風了……駿馬遊街,凈水潑地,前呼後擁,左摟右抱,看賈不娘那個娘娘腔,還敢小覷我四更不!”帥不過一刻的四更,轉眼間,就是一臉異想天開的猥瑣樣子。

水缸裏水已經汙濁,不能用來食用了。菊花腦子撞在門框上,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桃花跟荷花只得趁著微亮的天光,擔著水桶去後院的石井挑水吃。

那時,天還沒亮,荒谷冷月,照得桃花姐姐心也有點慌惶,荷花妹妹更感覺背後好像有什麽詭異的事物,一閃而過似的,她霍然返身,卻只見青色的月和慘綠綠的地,姐妹二人忙三步並作一步,急急要去井邊取水。

豺狼跟山魈發出的慘嚎數聲,似遠似近,非遠非近。

小姐妹只覺心頭發毛,頭皮發炸,手發麻,腳發軟,於是兩人的步履愈急。

她們還沒到井邊,就聽到了令她們牙床為之發酸的磨刀聲響。

兩姐妹尋聲望去,就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三更半夜蹲在荒谷野店後磨刀嚯嚯的女人。

荷花妹妹先是疑惑,但再看之下,卻令她的心忽地一跳,“嘩”地要叫,幸給桃花姐姐及時捂住了嘴巴,不讓聲音發出來。

當時,荒谷野地,月圓星稀,仍然分外清明,格外的白亮。

夜涼如水,“溫柔鄉”後院的水井旁,蹲著一個赤裸女人,她的頭發好長、好黑,遮住了她全部的臉。她的肌膚好白,一身的雪白,雪白的臂,雪白的背,雪白的腿,雪白的乳,雪白的臀,通身上下,不著寸縷,雪白如刀,蒼白如月。

她在一副骷髏白骨上,磨一把銹跡斑斑的鈍刀,霍霍有聲,刺耳酸牙。

桃花姐姐壯著膽子,躡手躡足的悄悄繞近去——

——不知怎的,當時我就像著了魔,我很想走上前去看清楚她的樣貌,想知道她是不是很美;當她轉過來的那一刻,我的余生,都在噩夢中度過。

她還在磨刀,一邊輕輕哼著一首哀傷的歌……

那個井邊唱著哀歌用白骨磨銹刀的瘋裸女人,猛一回頭,披散在臉前的黑色長發無風自動,桃花跟荷花都下的昏厥過去!

——那個女人,竟然……沒有臉!

準確的說,她是沒有五官,沒有眉毛、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耳朵、沒有嘴,更沒有喜怒哀樂的表情,整個面部就像一張肉色的面膜糊在腦袋上!

駭!

人!

至!

極!

桃花跟荷花兩姐妹醒轉過來的時候,那奇怪詭異的瘋裸女人,已然不見。

和白骨、銹刀、哀歌一起消失。

井邊,只剩下一些真真實實的水漬。

聽完桃花跟荷花舌頭打結後怕不已的講述,“花屋”裏所有的人,都半信半疑,大家在恐慌中度過了短暫的白天。

夜,又降臨了。

月影飛快,時暗時明,像給一只巨大白的猿抱在手裏,在夜穹雲海裏,忽浮忽沉,若隱若現。

兩眼冒著綠光的野狼,在不遠處對著月亮,悲號嗚咽,遠處的荒山野地,好似有什麽鬼火似的幽光,正在閃爍乍亮,但旋即又滅。

飛雲時而籠罩冷月,青冷月光又時破雲而出,以致這“溫柔鄉”前的花草籬笆,時明時黯,詭璀恐怖,神秘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