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賭約

經過了兩代人三十年的掙紮奮鬥,經歷了大小數百次艱辛卓絕的苦戰,“大風堂”在“京師”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局面,到頭來,終究還是免不了落入敵人的陷阱……

安東野虎目裏布滿血絲,這個時候的他,看來像是一條已落人獵人陷阱的受傷猛虎,更多於像一個人。

只要對方弓弦再一響,這雄霸一方的“關東之虎”,以及他那一幹曾經叱咤風雲的手下,也難免要落個亂箭穿心的悲慘收場。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刻,長街的盡頭,突然響起了一陣悅耳的風鈴響,紫光一閃,劃過十裏長街。

就聽“蹦、哢嚓!蹦、哢嚓!蹦、哢嚓!”一連串的急響,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猶如沙場秋點兵,近百張強弓的弓弦,竟同時被那道劃空飛至的紫光劃斷。

風鈴中的刀聲,猶存余響。

一刀。

只有一刀。

一刀就揮斷了近百張強弓的弓和強弓的弦。

青衣弓箭手的臉色,全都已慘變,他們突然全都翻身跳下脊頂,竄入暗巷,向“六道街”方向飛逃。

安東野並沒有追趕,他只是沉聲道:“各位‘青衣樓’的朋友不妨慢慢走,麻煩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辰源大公子,就說安東野今日既然未死,總有一天會雙倍奉還!”

最高的“弄玉樓”飛檐上,忽然又響起了一陣女孩子銀鈴般的笑聲:“有氣度!有氣節!有氣勢!有氣派!難怪我家北城哥哥經常在丫頭們面前,誇贊東野大哥是武林中百年才得一見的奇男子!”

安東野也笑了:“只可惜,你哥哥口中我這個百年才得一見的奇男子,也比不上三姑娘的‘相思一刀’!”

紫衣飄飄,風鈴聲聲,冷若雅像墜入凡塵的紫霞仙子,衣帶飄風的落在人群中。

安東野雙臂一展,喝道:“都見過三姑娘。”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等人,都哄聲唱禮:“見過三姑娘!”就連滿身插著羽箭的雷大弓,也在同伴的扶持下,忍著渾身劇痛,與同伴一起行禮。

“不要鬧這套虛禮啦!”冷若雅嬉笑著擺擺小手:“東野大哥,丫頭救了你們,你能來點實際的東西,感謝一下丫頭不?”

安東野濃眉一挑,豪笑道:“哈哈哈,三妹有何要求,盡管和三哥說!就是丫頭想讓三哥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做哥哥的也絕不含糊。”

“沒有那麽誇張,”冷若雅眨眨眼睛:“丫頭就是肚子餓了。”

“好!”安東野爽朗的大笑:“我知道前面不遠,有一家賣的豆花不錯,三哥哥請丫頭吃豆花。”

——“五道街”最邊緣有一家豆花店。

從這個僅有一間簡易毛坯房和四張簡陋破桌椅的小店,門前的臭水溝,一腳跨過去,就是“六道街”最邊緣的“李記”棺材鋪。

那是“青衣樓”的地盤。

“大風堂”與“青衣樓”這兩大勢力範圍,在這一區域僅有一步之隔,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豆花店的老板娘是一個小鳥依人的小婦人。

來買豆花的老主顧,心裏卻知道,這個看上去“小鳥依人”的小女人,其實比老鷹都可怕上十倍。

因為她姓唐,她叫唐小鳥。

小鳥並不可怕,但如果她一旦姓唐,那就讓人人都怕得要死了。

早晨的陽光已升起,豆汁鍋裏冒出來的熱氣,在暖暖的陽光下看來,也像是清晨的霧氣一樣。

冷若雅用“京城火燒”夾著驢肉,就著“高麗”鹹菜和稀而香味的豆汁,一喝就是滿滿四碗,然後她才長長吐出口氣,擦著汗憨笑道:“上次來京城為李相爺辦事,還是舟行早哥哥請我吃的‘香滿樓’的爆炒牛肚和‘餡餅章’家的‘婆婆餅’,京城的東西就是好吃。”

安東野笑道:“這幾日左右無事,我這個做大哥的,就盡盡地主之宜,陪你四下多走走,索性吃遍九城的風味小吃。”

“丫頭先謝謝東野大哥了!”冷若雅“嘻嘻”一笑:“對了,剛才那些弓箭手是些什麽人啊?”

安東野淡淡的笑道:“除了‘青衣第一樓’的辰源手下,誰還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在我安東野的虎口捊須?”他手指一用勁,手裏的豆花碗已被捏得粉碎。

“辰源?”冷若雅道:“絕代雙驕,南源北野,你們已經鬥了近十年,本不足奇;可是這近三年來,‘大風堂’和‘青衣樓’,在你們二人的極力斡旋之下,已經和平共處兩年有余,可說是井水不犯河水,辰源大公子又何故打破這種分則兩害、合則兩利的平衡局面呢?”

安東野冷笑道:“為了一個賭約。”

冷若雅用自制的蘆葦吸管吮著豆汁,萌態可掬的半擡頭道:“丫頭不懂。”

安東野耐心的道:“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天下第一快劍’舟行早要在‘禁宮’,挑戰‘獨臂刀王’洛正熙,俺與那辰源打了賭,賭注就是雙方名下的兩條街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