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光正淒清得驚人的艷
冷若雅按刀在手,猛然驚起。
就聽驛站外所有的狗叫聲,又都嘎然停止了,就像沉夜裏有個深山野林的巨大獸人,猛的把所有的軍犬脖子都齊齊掐住了一樣;或者就像有一個面目猙獰屠夫,用一把極鋒利的柴刀,一揮就把所有狗的脖腔都齊齊割斷了一般,驛站的警戒獵犬都沒法再叫出聲來。
冷若雅忍不住從心底深處,打了一個突,那股來自內心深處,徹底的森森寒意,正從若雅的心底,迅速地升上來。
驛站外,是一片空曠的野地,月光正淒清得驚人的艷。
冷若雅淡淡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很難為這個女孩子在這個山窮水盡的時候,還會笑得出來,即使她笑得很有些無奈。
若雅理了理鬢邊垂落的幾絲秀發,輕輕走了出去,她按刀環顧四野:“你們要找的東西在我身上,驛站裏的人都是無辜的,有事你們沖著我冷若雅來!”
月光很冷,映得驛站裏的青石地面,有著不同尋常的慘白。
東方天際已微微泛白,冷若雅卻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見明天早晨升起的太陽。
她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野地裏沒有一點回應,只有十數條驛站飼養得軍犬,死在不同的哨位。
“不好——”冷若雅好像意識到了什麽,驀地,她口中低低地叫了半聲,腳底一錯,已經沖進虛掩的驛站大門——
然後,她整個人突然愣住。
一股濃濃的刺鼻血腥味,撲面而來——
中心的薪火已經漸漸黯淡,微微跳動的火光下,滿地是橫倒的驛站兵卒屍體。
就在不長時間之前,他們還曾經和若雅一起你敬我讓的吃飯喝酒,一起天南地北的聊天談笑,現在他們都成了不會說、不會笑、不會打鼾的死人。
整整四十一具屍體。
不見小蔡。
小蔡呢?難道也遭了“權力幫”的毒手?
冷若雅剛剛出去了不過五瞬的功夫,驛站裏為她守夜的人,都無聲無息的死掉了!
不!
火堆余旁,還有人在蠕動。
冷若雅搶過去,那是老蔡!
老蔡的臉和胸膛都是鮮血,若雅俯身下去,急急道:“老蔡,你一定要挺住!小蔡呢?”
老蔡吃力地擡起一只血手,想去拉若雅的衣服,他的眼像已經失去生命的擱淺魚一般,嘴唇蠕動,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冷若雅再俯了俯身子,湊近他口邊,想聽聽他說什麽。
兩人的臉已經不過尺余的距離,老蔡的口中突然發出一道慘白的寒光,急打若雅眉心——
冷若雅料不到有此變化,她急急仰身,那道寒光擦著她的前額,直射進發髻中去。與此同時,若雅的鼻子裏嗅到淡淡的腥氣,顯見這道暗器上含有劇毒。
冷若雅又驚又怒:“你不是老蔡?!”
老蔡此時已換了一個冷漠的神情,他看著自己彎屈的十指,冷淡的道:“三姑娘好快的身法!江湖上能避開我歸青冢的‘三春白雪’暗器之人,現在已經不多了。”
黑暗裏突然響起一個女子“咯咯”的笑聲:“歸師弟,哪裏是她的身法快,怕是你的‘三春白雪’還沒練到家吧!咯咯咯咯……”
這女子笑聲未歇,另一個沉悶的聲音緊隨其後的悶“哼”道:“這麽近的距離都打不中,簡直是我們‘三十六派’的廢物!”
“屈派”掌門“三春白雪”歸青冢冷笑道:“好、好,是歸某人的暗器沒練到家,讓薄師姐、夜師兄兩位見笑了。”
——自“搜狐泊”退走的“突派”掌門“鳳尾香羅”薄幾重、“縮派”老大“碧文圓頂”夜深縫也在!
冷若雅心中暗驚,直視著三人,一字一頓的道:“驛站裏死難的人,你們三個人都有份兒?”
“鳳尾香羅”薄幾重笑道:“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相爺已經下了死命令,一切阻攔‘權力幫’行事者,皆殺無赦!”
“三春白雪”歸青冢冷笑道:“這些為李綱那狗官當差辦事的無名小卒,殺了就殺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冷若雅垂著頭道:“人命無貴賤之分,你們殺了他們,就要為他們償命。”
“碧文圓頂”夜深縫不耐煩的道:“和這小丫頭費什麽口舌?殺了她找回‘手書’要緊!”
“三春白雪”歸青冢“嘿”笑道:“嘿嘿,三姑娘可不是尋常江湖女子,夜師兄,我們還得等繞大哥到了後一起動手的好。”
冷若雅冷笑了一聲道:“對哦!我倒忘了,‘伸派’大哥‘萬裏黃河’繞黑山怎麽還遲遲沒有現身呢?”
她的話音未落,陡然自驛站外傳出一陣如奔雷的馬蹄聲。
初時極遠,瞬息馳近,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在安靜的暗夜裏煞是驚人。
這蹄聲在驛站大門口停都未停,撞開門墻直沖進來,若雅的視線裏同時出現了一匹黃彪健馬,馬上人黑色的披風、黑色的風帽、手裏擎著一把黑色的長鐵槍,橫沖直撞地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