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有藥

轎頂挑著一盞燈籠,轎簾高挑,有個滿頭銀發的中年男子正在燈下看書。

那人白衣、消瘦,神情有說不出的憔悴落寞。他突然擡起頭,向郭樹中微微一笑,驟然出指,淩空斜點,已止住了老家丁流血的傷口。

老家丁郭鏟惶惶忽忽的道:“小人多謝大俠救命之恩。”

這人微微笑著,聲音淒涼的吩咐道:“我姓冷,帶我去見你家少奶奶。”

這個人赫然是“殺手之王”、“涼城”城主冷北城。

他身邊的一老一少兩個隨從,就是廚子唐招財和酒保雷進寶。

老家丁郭鏟記得這兩個人在跟從冷北城前也曾是江湖上彈指風雷、驚天動地的大人物,所以在言辭間分外客氣:“謝謝唐大俠和雷少俠的援手之恩。”

轎邊的唐、雷而人漠然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恢復常態的郭樹中臉色鐵青的一口拒絕道:“內子身體有恙,不方便見外客。”

冷北城面色突然陰霾:“她有病,我有藥。”

郭樹中被冷北城冷電般的目光一逼,窒息的差得背過氣去。

不知不覺,天色已近黎明。

“小雷門”門口,“雷氏五老”如五根頂天立地的支柱一般立於中間,那一種如山嶽般狂放的氣勢,早就罩住了整個大門。

那是一種催人奮發的氣勢,那是一種豪情萬丈的氣勢,沒有蒼老的感覺,盡管他們已年近七十。那是一種沉穩,一種讓人信服的沉穩。

那門匾上蒼勁有力的“封刀掛劍”四個金字,更讓人看得熱血沸騰,肅然起敬。

冷北城的臉突然紅了一紅,又白了一白,然後又青了一青,再暗了一暗,他手裏本來握了一卷薄薄的詩冊,現在無意識地卷來卷去,似乎頗有些疑慮。

居中的高瘦金面老人生若金鐵的高聲道:“冷城主大駕光臨‘小雷門’,不知有何見教?”

冷北城矮身出轎,深深一禮:“大伯。”

金面老人雷劈金語氣陌生的避開不受:“冷城主,你我毫無關系,這大禮可要折殺小老兒了。”

冷北城臉上現出淡淡的微笑:“晚輩有事要見曉雅,求各位長輩看在九泉之下冷冷的面上,網開一面。”

赤面老人雷劈火怒道:“姓冷的,當初你是怎麽對我家曉雅的!你也好意思再來見他?!馬上滾!”

冷北城又是微微一笑:“當年確實是晚輩追名逐利,對曉雅母子疏於照顧,今日有此局面,一切都是我的錯。晚輩此來,就是向曉雅賠禮贖罪的。”

白面老人雷劈水冷笑道:“呵呵,冷大俠,我女兒高攀不上您,您還是請回吧!”

冷北城無奈苦笑:“北城一片赤誠,嶽父大人何必拒我千裏之外呢?”

“呸!誰是你嶽父?”雷劈水一指旁邊臉色難看的郭樹中,慍色道:“曉雅現在已經是郭家的人,冷大俠請自重!”

冷北城呆了呆,聲音又恢復了沉靜:“晚輩並無他意,只是聽說曉雅舊疾復發,所以才不遠萬裏送藥……”

青臉老者雷劈木冷冷的截口道:“多謝冷大俠盛情,曉雅的病與您無關,請回!”

冷北城蒼白的臉上鍍了一層淡淡的薄霜,泛著冷冷的寒意:“曉雅病入膏肓,危在旦夕,作為她的父母長輩,你們就忍心看著她眼睜睜熬不住病魔折磨痛苦含恨而死嗎?!”

黃臉老婦雷劈土用力一頓手裏的龍頭拐,撞擊的石階火星四濺,她咬牙切齒的道:“曉雅生是雷家人,死是雷家鬼!”

“你們……”冷北城只說了這兩個字,再也說不下去,他背過臉去,感覺眼眶裏有些溫熱的液體在滾動。

唐招財和雷進寶對視一眼,心意相通的點點頭,雷進寶突然暴叫了一聲,雙臂陡然高舉,發出了他的“掌心雷”。

他攻擊的是“雷氏五老”中脾氣最暴躁的雷劈火和唯一的女性雷劈土。

唐招財大聲道:“爺,這五個老頑固交給我和小寶,你去救少奶奶。”

冷北城此刻似乎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憂傷裏,語調也有些黯然:“你們自己多加小心。”

他雙臂展翅,身形如白鶴,一飛沖天。

雷劈金的“金刀”動了。

他向左輕緩地提起一腳,卻以萬鈞之勢重重地踩在地上,“嗵”地一聲,如擊在鼓上一般,然後把刀以一道優美的弧線輕輕地劃出,刀如飄雪一般振起一層層夢幻般的光潤,迎向飛越上空的冷北城。

在冷北城的眼中,這是絕對毫無暇疵的一刀。

雖然只有一刀,卻似幻成了千萬把刀組成的刀河一般向他面前緩淌過來。他只覺得這慢慢的一刀,聚集了全部的精氣神,就如有生命的個體一般,輕流而至。

但冷北城卻無法躲避,因為他只有進攻才能使這條刀河的流速減緩,一旦後退,刀河勢必如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那他將死得更快、更慘,所以他只有硬著頭皮,跳進刀河中。